韩老爷一个冷战,觉得这屋里更是阴森恐怖,脑子里全是邵家人的脸。他禁不住哆嗦,慌忙跪在佛祖面前:“我会捐出大半家产造福乡里,求佛祖饶了我吧。”
韩夫人的脸色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平淡而近乎冷漠。削瘦的面庞从侧面看起来,眼睛几乎凹陷不见,韩老爷乍一看,觉得十分恐怖。他立刻站起身,不愿在这屋里多待。
出了门,迎面就扑来一阵寒风,冷得他哆嗦,不由拥紧棉袄,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想起要去哪。
方才的屋里香味浓郁得呛人,柳莺屋里也有香气,但是清香,闻起来舒服多了。可当他看见柳莺身着华服,周身明艳绸缎,心下不由一沉。
柳莺素来会看人,见他脸色阴沉,就知道要小心说话了。她微微笑着上前迎他:“老爷终于回来了,成儿总念着您,我说您外出做生意了,他便问我,是不是又跟以前一样,要走上好几个月,闹得不行。”
韩老爷挤出一丝笑,又将她全身看了一遍:“我不在家,你还穿得这样好看。”
——这是给谁看呢?
柳莺心中已觉侮辱,可仍说道:“今日老爷归来,特地挑了身亮眼的,怕老爷见我穿得暗淡,嫌弃。毕竟我年纪也不算小,怕人老珠黄,被嫌弃呢。”
韩老爷这才不说什么。
柳莺搀扶着他时,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下沉,扶着时要费不少力气。她看看他的脸色,周身一股子命不久矣的气息。她的心也跟着沉落,从情分上来讲,她感激他替她赎身,从亲情来讲,他是她儿子的生父,所以见他这个模样,她于心不忍,温声问道:“老爷去了山庄后,可有继续找大夫?”
“找了,都是不中用的。”韩老爷认定自己是遭报应了,也没太过指责那些大夫,“我想捐些银子,给百姓造桥铺路用,你知不知道哪里需要这些?”
柳莺想了想说道:“造桥的话,那平凉坡倒是需要,老桥走不得人了;还有望南山那,怕是初春大雨就要淹没道路,也是架座高桥的。”
她一一说着,说了四五处给他听。韩老爷默然听着,听完了才淡声说道:“看来你足不出户,也知天下。”
柳莺猛然回神,这才知道他问话是假,套话是真。她神情已僵,觉得他不可理喻,这是非要给她扣个不安分的帽子,他才甘心了?
韩老爷病得太久,性子更加乖戾,继续说道:“我知道琴姨娘跟你情同姐妹,就算我归西,你也不会被亏待。”
“老爷说的是什么胡话。”柳莺说道,“老爷定会长命百岁的。”
韩老爷立刻笑了起来,这一声一声断断续续的低笑声,让柳莺寒毛竖起,对他生畏。果然,韩老爷盯着她说道:“你看我,像是能长命百岁的人吗?你们都巴不得我死对吧,这就是报应啊……老天对我的报应……”
柳莺心中愈发惊怕,他这是疯了吧。
她心神不定,忽然看见他又盯看自己,盯得她一惊。却见他笑了笑,说道:“成儿睡得沉,我就不见他了,你也好好歇着吧。”
他就这么要走了,让柳莺颇为意外。但他这一走,她还轻松了些。
如今的韩有功,似乎疯魔了,而且疯魔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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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爷不愿留在妻子房中,在柳莺那见她花枝招展又不痛快,想来,唯有去琴姨娘房里。
琴姨娘没想到他会来,见他进来,忙让下人多添了点炭火,嘘寒问暖。
她不似韩夫人那样阴冷,也没有柳莺那种娇媚,看着端庄本分,也不聒噪,韩老爷觉得此处待得舒服,还和她多说了两句话。
琴姨娘见他神情愉悦,便道:“老爷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二弟他当家似乎当上瘾了。”
“哦?”
琴姨娘叹道:“去了好几次库房,拿了许多钱财,也不做正事,而是拿钱去买鸟。那鸟他又不好好照顾,听腻了就扔在一旁,将鸟活活饿死,那饿死的,实际上是老爷辛苦赚来的钱。”
韩老爷倒没窝火,淡淡问道:“你心疼?”
“是,心疼。”琴姨娘又道,“这是老爷赚的钱啊。”
韩老爷本不想管,但最后还是问道:“取了多少银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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