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图谋不轨的通告贴到公示墙上,引京中百姓唾骂,无不拍手称快,都道圣上英明,替晋王府洗清冤屈。
甄士怀下狱后,李珣曾去过一次地牢。
外头明明热浪滚滚,地牢里却寒意深深。
老陈遣退闲杂人等,李珣朝地牢尽头走去。
甄士怀听到脚步声,浑浑噩噩地抬起头。
见到那人时他不禁生了恍惚,仿佛走来的不是李珣,而是武帝。
那人一身紫色公服,头戴玉冠,要束九环带,身姿挺拔如苍松,走路的姿势不疾不徐,仪态风流到了极致。
他与武帝面貌相似,清隽儒雅,气质却大相径庭。
甄士怀嗤笑一声,嘲弄道:“成王败寇,你又何必来看我的笑话。”
老陈搬来椅子,李珣端庄地坐下,淡淡道:“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甄士怀被这话激怒了,再也克制不住悲愤,冲他咆哮道:“李兰生你休得猖狂!”
李珣静静地看着他跳脚,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许是被他的眼神渗着了,甄士怀忽然没了声音。
李珣好整以暇道:“不知甄中书可还记得那本花名册?”
提到花名册,甄士怀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他颓然坐到地上,脸色发青,“袁朗曾说过,只要我招供,花名册就……”
李珣:“已经烧了。”
甄士怀暗暗松了口气。
李珣垂眸笑了起来,“可是甄中书多活一日,花名册上的人便多担忧一日。”停顿片刻,“你猜,他们现在最害怕什么?”
甄士怀面色如土。
李珣微微前倾身子,“这些年朝臣过惯了太平日子,怕是忘了我初进京时是如何求我保他们身家性命的。如今一个个起了心思挑拨晋王府与皇室关系,妄想着四分五裂浑水摸鱼,我岂能如你们的愿?”
反正都是已死之人,甄士怀怒目道:“厚颜无耻!李珣你把持朝政,架空皇室政权,朝中但凡与你政见不同者皆被你铲除,还敢大言不惭尽忠圣上?!”
李珣嗤之以鼻,“尔等鼠目寸光,如燕雀般只知眼前利益,又岂知鸿鹄之志。”
这话令甄士怀愣住。
李珣冷然道:“当初北獠进犯,夺我大陈三十二座城池,直到牺牲了一个女人才换得安宁。这等奇耻大辱,足足等了十五年才报仇雪恨。”
甄士怀垂首不语。
李珣:“接阿姐回京时,我刚好十八岁。那一战我们虽夺回了故土,却背上了二十年债务。为求后方稳固,防止邻国进犯,我朝与大周签订了进贡协议,从此以后年年上供,顶好的锦缎、马匹、珠宝和美人源源不断送给大周。”
李珣目光如炬,“甄中书三朝老人,这些年大陈经历的风雨难道还不够多吗?”
甄士怀嘴唇蠕动,想说什么,终究沉默了。
李珣继续道:“四年前齐王案,数万无辜百姓丧生,朝中四分五裂,一团乌烟瘴气。我好不容易肃清朝纲,这才太平了多久,你们就坐不住蠢蠢欲动琢磨着怎么窝里反,是不是年年给大周进贡还贡出奴性来了?”
这番话把甄士怀说得无地自容。
李珣缓缓起身,居高临下道:“挡我图大周者,遇佛杀佛。你甄士怀,该死。”
甄士怀猛然抬头,“你欲图大周?”
“你莫要忘了,我李珣是马背上的人,不是养在深宫里的娇子。”说完这话他便离开了,不想再多浪费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