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泰安帝回过头,无奈的指了指四周,“这是你娘的地盘,谁知道哪片叶子的后面藏着耳朵?当心让你娘听见!”
“听见就听见,当面我也这么说!”萧云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十年了!当年那个哭着要娘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郑家姑娘可还称心?”泰安帝转移话题,十年的光阴改变了太多人,即使是九五至尊,也无能为力。“上次我和你娘说,这姑娘的家世低了些,想给你另外赐婚,你娘不同意,火气一上来,不管不顾砸了我的御书房,还要走了方嬷嬷和暗卫营的女护卫。”似是无意的说起了这些话,“她年纪不小了,要是换个跟你年纪相当的姑娘,她都是当祖母的年纪了,还是这般任性。”
萧云峰心里一跳,这些话的信息量很丰富啊!他一时摸不清这位舅舅心思。
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想要另外赐婚?什么叫年纪相当的姑娘?
他可不相信这一位是随意拉家常的人!那么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第一,他打算另外给自己赐一门家世好的婚事。那这姑娘家必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第二,自家公主娘不同意,替自己给拦了。一个母亲为儿子考虑,这倒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第三,方嬷嬷和女护卫就在未婚妻身边服侍,他们是皇上的人。那现在告诉自己是示恩还是要挟,呵呵,还真是不好说。
第四,特特提到年纪相当的姑娘,他是想要赐什么人给自己吧!打着恩宠的幌子,明着放一枚钉子。
好高明的手段!
你萧家要是不在意这个媳妇,那就在亲信中给你换一个出身好的姑娘。要是你萧家在意这个媳妇,那么也没关系,你媳妇身边都是我的人,想做什么都成啊!而且你年纪不小了,别人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能跑了,为了子嗣计,赐两个好生养的侍妾还是很有必要的。当然了,即使你拒绝也没关系,毕竟萧家未来的主母身边都是钉子,我不信你明知道那是我的人,你能把他们都打发了!
萧云峰心思电转,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真是好算计!
他了然的点点头,一点也没隐藏自己明白了这里面暗含的意思,甚至很敬佩的看着浑身透着儒雅之气的男人,拱手作揖,“受教了!”
“君王嘛!一半小人一半君子。”泰安帝说的很坦然,像是淳淳教导子侄的长者,宽厚,温润。
“要是把他也教成一半小人一半君子,我的好哥哥哎!您就该哭了!”前面的树影中,转出一个二十许岁少妇模样的女子,短袄长裙,别样飘逸,恍如神仙妃子。萧云峰倒与这女子有六七分相像。她的眼神直接掠过泰安帝,直直看向萧云峰,然后嘴角一撇,很不以为然的道,“还是像宋家人多一些。”又打量几眼,转头对泰安帝道,“都说我一半像父皇一半像母后,现在看来,我这儿子比我还像。”也不等二人答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像宋家人好啊!至少能活的久一点。”说完,转身往白云观而去。
她看起来很理智,甚至于是冷漠!但萧云峰知道,她很紧张!但凡她一紧张,右边的眉就不由自主的上挑。
十年的怨怼!一瞬间化为乌有。心里酸酸的,涩涩的,突然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娘穿着那样的长裙在山中行走,怕是很不方便吧。萧云峰知道,这身衣服,是十年前母子分别那天所穿的衣服,右边的袖口,还能看见一片污渍,那是当日为自己擦脸上的泥留下的。她怕自己认不出她来。
时间仿佛不是过去了十年,母子分别了不是十年!就像是顽皮的孩子出去玩了半日,回家来母亲还在,还穿着那件旧衣!
萧云峰看着走在前面挺直了脊背的母亲,深吸了两口气,快步上前,不由分说,背起母亲。他能感觉到母亲浑身僵硬,挣扎着要下去。
“山路不好走。”萧云峰的声音有些低沉,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粗暴的背起母亲就走。
“重!”女声依然清冷。
萧云峰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滑,一滴滴的直趟到心底,他的眼睛也忍不住湿气,哪里重了?背上的人浑身骨头,硌的人直疼到心里。再不是小时候那样,绵软的怀抱。
“要多吃饭!胖点才有福气!”萧云峰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硬朗。
这是小时候,娘亲喂自己吃饭时常说的话。
“好。”女子的声音低沉而冷冽。
“出门要多带几个服侍的。”萧云峰说着话,走的却很很沉稳小心。
这是每次出门玩耍母亲的叮嘱。
“好!”女子的声音很轻,如羽毛刮过耳边,听在心里却是那般沉重。
“山里气候凉,出门要记得加件衣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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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帝看着走在前面的母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没有打扰这对母子,悠然的走在后面,等到他晃悠到地方,人家母子已经坐在大殿了,品茶了。虽然表情一样的冷然,但明显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