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恶狠狠地说。
在黑发年轻人的瞪视中,那名水手茫然地将羊皮纸从自己的脸上拿了下来,展开它,然后开始机械地念——
“比利帕金斯。”
一名站在人群中的席兹号老军需官抬起头:“埃!谁叫我!”
“帕斯罗伯斯。”
站在老军需官不远处的另外一名年轻人抬起头,同样一脸茫然:“啥玩意?关我什么事?我不造反啊!”
“比尔克林,海德帕西斯,林里德克里斯尔,汤姆海格力斯……”
越来越多席兹号上的人的名字被念叨,他们无论是在席兹号上的地位、职位还是年龄、身体状况都各不相同,其中包括那胖子水手自己在内,甚至就连担任老帕德副手、副冲锋队长克里的名字都被点到,当这些人伸长了脖子,莫名地听着自己的名字被念到,并等待着谁来宣布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那长长的名单,终于被那胖子水手念到了最后……
当他的目光跳跃到了手中的羊皮纸的最后时,他居然停住了。
那张脸上的得意神情一扫而光。
兰兰脸上露出了个狰狞的表情:“念呀,哑巴了?最后一句,怎么不念了?”
说着,他劈手抢过了羊皮纸,骂了句“你不念我他妈帮你念”之后,换上了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高声将羊皮纸上的最后一句念了出来——
“以上名单所记录的船员,拥有主动放弃跟随此次出海任务的权利。以席兹号大副以及代理船长的名义,我承诺席兹号将给予他们契约书上约定过的内容所有的物资作为遣散费用,并根据实际情况额外提供适量银币,作为提前终止劳动合同的补偿。”
兰多将羊皮纸读完后随便折叠了下,重新砸到了那呆若木鸡的胖子水手的脸上。
现场曾经陷入过片刻的死寂。
所有人的错愕定格在了他们的脸上。
几百人的码头之上,居然只能听见海浪拍打在席兹号船舷上发出的怒吼;海风吹鼓船上的风帆发出的鼓鼓风声;海鸥在他们的头上盘旋着,发出悦耳的鸣叫——
直到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雷蒙德的名字。
然后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队伍,那声音也越来越响亮——直到在码头很远之外的人都听见这动静纷纷转过头来伸长了脖子探望,感慨——
“席兹号的人今儿个发什么疯啊?大清早的聚集在那喊口号似的喊他们大副的名字?发金子了不成?”
……
夜晚,大副休息室内。
“为什么站出来?不是很好的机会让我永失人心,夺回船队的话语权吗?”
“你说的是人话吗?”
“猴语。”
兰多瞪着雷蒙德瞪了一会儿,而后者老半天也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不适的模样,看来他早就习惯在兰多的这样的目光下心安理得地生存……两人只是片刻,看着黑发年轻人眼中越来越明显的挣扎以及犹豫,男人轻轻挑起唇角,良久,直到船舱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兰多才说:“你不会是不想干了吧?”
“岂不是正合你意?天天嚷嚷着要夺回席兹号的人不是——”
雷蒙德话语未落,黑发年轻人“啪”地一下狠狠拍在办公桌上打断了他的话——这是破天荒的勇敢,放眼整个席兹号,哪怕是老船长在世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狗胆包天到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打断雷蒙德的发言,可见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有多火大……兰多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像是有很多话要说,良久,那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雷蒙德,其实你也应该清楚,我这样的人并不合适在海上飘来飘去,也许赌场和酒吧更合适我?我原本打算在找到利维坦号以后,就——”
“我不争辩,只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写的名单带身上了,”雷蒙德不急不慢地打断了兰多的话,他看着黑发年轻人,就好像自己压根没有听到他前一秒在说什么,“这种东西如果是事后才拿出来只会被强行判为狡辩,只会适得其反,船队可能真的就散了,凭借我一个人,没办法找到利维坦号。”
兰多愣了愣:“散了就散了,找不到就找不到,现在这样我们也一样人手不够,你以为我会怪你?”
“你不会,可是我也不能这么干。”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