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皮子其实是座山,按七十年代的规定本该一草一木属公家,但那边偏僻得没有村落,自然无从谈归属。
因此附近的乡民们约定俗成,会去那儿打点秋风。
闻欣道:“去过,要走夜路。”
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大家都是三五成群的披星戴月。
但虞万支有一阵子比较独,又自视勇武,因此在山里住过两天,甚至走到深处。
他道:“挺吓人的,我好像看见狼了。”
说好像,是因为老家的地界多少年没人见过,只听长辈们拿来吓唬人过。
时隔多年,闻欣还是拎起他的手脚看说:“你还总说得得不知道像谁。”
分明就是像他小时候,胆子大得很。
虞万支不敢反驳,心想自己开这个腔真不好。
说真的,要不是时隔多年,闻欣能戳着他的脑门骂。
她道:“可不兴跟儿子讲这个。”
孩子越来越活泛,人也机灵起来,一张嘴好像全是理。
闻欣已经快招架不住,有时候急了就揍他,虞得得只能捂着屁股哭,哭完仍旧黏着妈妈撒娇。
虞万支也还没到爱跟儿子讲古的年纪,说:“我只跟你讲。”
讲得像什么好事,闻欣也总不好翻这些二十年前的旧账,想想说:“我以前还会爬树。”
那叫一个手脚敏捷,蹭蹭蹭跟小猴子差不多。
虞万支反正是没见过,诧异道:“多高?”
闻欣现在就很怕高,有时候站在阳台往下看都赶紧把脑袋缩回来。
她道:“就那种大槐树。”
老家槐树多,树龄都有好几十,连枝干带叶子的,能遮住好几平方。
虞万支心想怎么光讲自己,玩着她的手指说:“你胆子也大。”
或者说小孩都这样,闻欣现在看得得只觉得他百无禁忌,其实自己从前也不遑多让。
她笑嘻嘻地撒娇,看到公交车缓缓驶来,赶快岔开话题说:“上车吧。”
7路车是本市唯二的夜班路线之一,大概是仗着夜里不堵车,要兜好大的圈子才到工业区的地界。
闻欣还是头回坐,看到比想象中多的乘客些许吃惊。
不过每个人都睡着了,只有司机每到一站就喊一声,闻欣觉得他估计是给自己醒醒神,向外看说:“东浦好安静。”
改革开放后,无数人涌入城市,白天是多么喧嚣的车水马龙,此刻都是寂静无声。
虞万支忽然伸手一指道:“还记得那家店吗?”
招牌没亮,闻欣眯着眼看念道:“王小二烤鸭店。”
她觉得有点耳熟,马上反应过来说:“咱们第一次到市区吃的那家?”
虞万支嗯一声说:“往后拐就是动物园了。”
动物园啊,闻欣没认出来,脖子都快探出窗外,被人扯着后领子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