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张静给交警队打了个电话,约了时间。我们到交警队的时候,那个做出了报告的李姓勘察员已经在小会议室里等着我们了。
他坐在窗边的位置,却背对着门,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看着这个人的身形,我觉得有点眼熟。
“李警官?”我问了一句,对方没有回应。
“李警官!”我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句。
这一次,这个李姓的勘察员终于回过了头,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很是茫然。但很快,他就露出了一抹笑容,虽然怎么看这抹笑容都很勉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杰明律师事务所的简明律师,也是林菁的委托辩护人。”我微笑着说道,“您是……”我翻了一下勘察报告,“李淼警官,对吗?对林菁肇事一案做出勘察报告的李淼警官?”
“我是!”李警官点了点头,戒备地看着我们,双手握拳放在了腿上。
“等会儿!”老罗突然说道,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口罩,二话不说就往李警官的嘴上罩。李警官敏捷地向后一躲,怒目而视,可口罩却已经被老罗戴上了。
“你干什么?!”张静喝道,“捣什么乱?!”
老罗却冷笑了一声说:“打刚才我就看这小子眼熟,你们还没认出来?”
我和张静闻言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这个李警官不是别人,正是在停车场把我们赶出来的那个人。
“说说吧,你小子阻止我们勘察那辆车,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你的报告有问题?”老罗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冷笑着问道。
“没什么目的。”李警官摘下口罩,看了一眼张静,笑了一下,“履行我的职责而已,没有手续,谁也不能动物证。”
老罗怔了一下,李警官的回答虽然只有一句话,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一向办事只在最紧急时刻才走脑子的老罗没了办法,求助似的看了我一眼。
“李警官,别介意,我这位同事脾气不太好。”我连忙赔笑道,把委托书拿了出来,“这是我们和林菁的协议,我想这能证明我们的身份了。”
李警官接过委托书,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想了一下说,“我们在查阅档案的时候注意到,你们找到被害人时,被害人躺在路中间,法医的尸检报告指出,被害人大腿部有遭遇撞击的痕迹。”
“是这样。”李警官点了点头。
“我们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我继续说道,“被害人遭到了正面撞击,那么在这种撞击形态下,肇事车辆在撞击被害人之后,应在发动机盖上留下痕迹,保险杠也应留有撞击痕迹。死者的尸检报告也明确指出,在其背部有明显剐蹭伤,应是肇事车辆在驶过被害人身体时造成的,因此,肇事车辆的底盘上也应留有被害人的血迹或皮肤组织。但是在你做出的这份勘验报告里,并没有针对我上面提到的这些痕迹做出勘验说明,也没有对为什么没有留下这些痕迹做出合理的解释。这是为什么?”
“这不是什么问题。”李警官笑了一下,“在事发路段,车辆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行驶,撞击到人之后,会在车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被害人也会因为巨大的撞击力离开原地,这是一个常识。”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是,”李警官接着说道,“我们能够看出,刹车痕迹出现在死者的身后,即车辆肇事并驶过被害人之后采取了制动,被害人并没有被撞飞,这是不符合常理的。通过现场勘察,我们认为,该路段的照明条件较差,途经车辆都会开灯行驶。被害人行走在该路段,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身后来的车辆,驾驶员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路上有行人。那么最有可能的一种事故形成原因就是路人为躲避车辆,走到了路边,车辆在经过时,将被害人卷入了车轮下。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被害人的鞋子在路边,而尸体却在路中间。
“同时,车辆驶过后,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撞了人,驾驶员做了紧急制动,并进行了往返行驶。因此在车上没有留下撞击痕迹,被害人没有被撞飞都是可以解释的。”
我看了一眼张静,见她眉头紧皱,知道她也被这个李警官的话绕得有点晕,但恐怕他说的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便问道:“被害人背部有明显的剐蹭伤,腿部有撞击留下的淤痕,这些怎么解释?”
“这更好解释了。”李警官双手一摊,“我说过,被害人是站在路边,被途经的车辆卷入车轮下的。事发路段的地面并不平整,在被卷入车轮的过程中,被害人很有可能因为与路面撞击留下淤痕,在路面上滚动的时候,也会留下剐蹭伤。”
“是这样啊。”我有些茫然地翻动着卷宗,所有的疑点在李警官解释后都能说得通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警官,能帮我个忙吗?”张静突然说道,从包里掏出了几张照片,“这是我正在办的一个案子的证据照片,不小心被我弄乱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哪组车辙对应的哪个轮胎,要是对不上,回去我肯定要挨骂了。”
张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李警官。我和老罗却对视了一眼,这丫头最近整天和我们泡在一起,没听说她接了什么案子。
李警官没有说话,接过那些照片看了看,看似很随意地就分好了组。
“不愧是专家,你好厉害!”张静完全没走心地赞叹了几句,“林菁那个案子,你断定就是他的车肇事,主要依据除了血迹之外,就是车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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