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子!你不跟你爸说说话?大子!」弓奶奶叫着,眼看长孙头也不回的走出四合院。弓爷爷想找点水冲冲眼睛,他觉得从刚才起右眼就有点模糊。把弟妹赶去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剩下来的九个小时中一共跑了十趟厕所的弓长,在看到那个祸害人的妖精终于在夜幕中出现时,一把抄起了那杆实心钢勺。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阿长,你要负责!」「什么!」弓长大吼一声。「轻点轻点,都快凌晨一点了。叫那么大声把大家吵醒多不好。」应闲掏掏耳朵,坐到摊前的凳子上就趴在桌子上不起来了。「喂,怎么了?」用钢勺捅了捅那个看起来精神不支的人。「我困……」模糊的声音传来。「困?困啥?起来去洗碗!」「嗯……等会儿,就一会儿。」有夜归的客人来吃馄饨,弓长也就暂且放过那个在他摊子上睡觉的家伙。馄饨下好端到客人面前,发现那家伙竟然真的睡得嘴巴张开都不知道。「臭小子,敢把口水流我桌子上,看我怎么扁你。」小声嘀咕着,心中想着也不知是不是欠了这家伙的,脱下衬衣盖在少年身上。一边蹲在地上默默洗碗,一边在想少年让他负责到底是啥个意思。这个责任他是负还是不负?客人来来去去,过了深夜两点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人。看看暗红的天空,猜想明天可能会下雨,一边动手把火炉封了。「阿长。」有人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干嘛?」头也没回。「我喜欢你。」半晌,「嗯。」「嗯是什么意思?」「应闲是谁?」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你先说!」弓长霸道的命令,同时喝令少年起身让他收拾桌子。应闲伸个懒腰站起身,一边慢腾腾地帮弓长收拾,一边说道:「应闲就是我。我就是李应闲。」「你改名了?」「不是,我原本就叫这个名字。」「哈?」应闲看向弓长,「这是一个很离奇的故事,等哪天你能完全接受我,我会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告诉你。但现在……」「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弓长嗤鼻。「我怕吓跑你。」「靠!」弓长不再追问。他是成熟的大人,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也懂得什么叫给别人留有余地。况且扪心自问,现在的他真能完全接受少年成为他的责任么?如果他不能也不敢挑起这个担子,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对他刨根究底?收拾完摊子两人谁也不想就这样说晚安,互视一眼,齐齐撇开脑袋。我干嘛要不好意思?弓长鄙视自己的心跳加速,咳嗽一声,重新看向身边的高大少年,狠狠地。结果对方似乎也和他有相同的心思,两人都带着凶光的视线再次对上。噗嗤!随着应闲捧腹大笑,弓长也笑着低骂一声,抓了抓短又硬的头发。「坐会儿?」「好啊。」两人抽了一条凳子靠着墙壁坐下。应闲摸了摸身边人赤裸的肩膀,有那么点色迷迷地道:「你身材真不错,有没有女人对你的身材尖叫?」「多着呢!」一把扯过对方还披在身上的衬衫重新穿回身上。「唉……」嘴中也不知在咕哝什么,那孩子抱着他的肩膀,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你喜欢我叫你应闲还是小航?」「应闲。」沉默了会儿,任由对方没骨头似地靠在他身上,弓长抬头看了看天。「可能会下大雨。」「哦?你还会看天象?」「切!天天在外面摆摊子,摆个七年你一样会看!你跟我说,你什么时候成同性恋的?」没想到弓长会突然问他这个,应闲从心里笑出声来。「我跟你说正经的。」「我知道。」手摸上对方大腿。弓长忍了忍,没推开他。「喜欢上你……身体的时候吧。」「你就只喜欢我身体?」他问这个话倒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小航……如今的应闲真的只是喜欢他的身体,他想也许他并不用去考虑对少年负责的事。而且说真的,内心中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同性恋。他不排斥他们,但并不代表他想加入他们。「应该不只吧。」以为坏脾气的大男人肯定会发火,没想到对方的神色会这么平静。在说这句话时,应闲自己也不是很肯定,眼神中自然带了一些迷茫。「……你还小,很多事情现在还很模糊。等你大了,你就会清醒了。」心中有那么点苦涩,可是他永远不会把这份苦涩告诉别人。告诉别人直到刚才,他才明白他对这个少年似乎真有一丝心动。少年的回答竟让他的心脏小小刺痛了一下。他想,如果少年说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他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让少年幸福。他想,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很快乐吧。他也只是这样想而已,嘴中却说着:「我建议你去看一些这方面的书籍,不要贸然下结论,也不要随便跟人厮混。好好对待自己,免得将来后悔。「我坐过牢,知道男人想发泄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洞他也能插进去。那些在牢中玩爷们的九成不是同性恋,只是环境使然。「我想你的情况也有点类似,也许你的生活节奏一直很紧,也许你周围一直没有同龄女伴,也许你和我……过于亲密,这些都会造成你误以为自己是同性恋的可能。但当你真正碰上你所喜欢所爱的女孩后,你会明白现在这段岁月就叫年少的荒唐。「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你要来找我我不反对,但别指望我成为你的性伴侣。」意外的,李应闲竟然没有反驳他。相反他还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会再仔细考虑一番。对了,从明天开始我大概有段时间不能来,家里有点事要处理。」「你小心。」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应闲眼中带笑,有人关心的感觉真不错。「你也一样,我听你弟说你父亲回来了?」弓爸爸回来的事情很快就在邻里传开。刚开始还有两、三人上门打听这打听那的,被弓长凶眼一瞪甚至砸碎了一张椅子,终于弓家又再次安静下来。弓老爸知道了他走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许出于愧疚心理,他一直想找机会和大儿子说话,但弓长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让小武告诉他,因为他长期离家毫无音讯,老妈已经申请离婚,法院也在他离家四年后批准。也许是没脸面对邻里,也许是长子无言的拒绝,弓老爸没有去帮儿子出摊,一天中除了睡觉时间也基本不沾家。弓爷爷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找工作。弓长心里窝了事,脸色也自然变得冷硬,不光是不常来的客人不敢坐下来吃馄饨,就是老客户也不敢把凳子坐热。这不,今天又给徐天逮着他和城管吵架。等城管怒气冲冲地走了,徐天拉着他无奈的劝说:「你这脾气也收一收,跟城管吵什么?你这摊子不想摆了?如果不是居委会特别照顾你,你以为你这摊子能无事摆到今天?」「你以为老子想吵!那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不过穿了一件黑狗制服,就以为自己是官了!竟然敢威胁老子后面三天不准出摊否则就罚款没收!凭什么!我不出摊喝西北风啊!不就是什么人又要来视察开会吗!那人会到这小巷子来视察?「既然是视察,为什么不把我们这城最真实的一面给他看?这一视察一开会就城管大出动,大搞卫生大搞街饰,不就跟虚报生产值、虚报人均收入一样?那那些当官的到底来视察什么?吃吃拿拿顺便玩玩小姐?「我呸!照这样下去,政府再得人心,也得给这帮腐败的家伙搞完蛋!」「弓长,你声音轻点。」徐天叹气,「也不至于啦,现在城管比以前那批好多了,素质也高多了。他们其实也为难,上面要他们清市,他们也不得不听。他们来通知,我们让一让,他们好做,我们也好做生意。「如果不是你死活不肯答应,他们也不会出言威胁你。今天他们大队长没来吧?」要来,那圆滑世故心地不错的陈大队长,也不会让弓长气成这样。「都是一帮小年青!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个个鼻子长到头顶上!你说的我也懂,你当我没上过学没学过历史政治啊!只是那帮东西实在太招人气了,个个说话都像不是爹娘生养的一样!」听弓长这样说,徐天就知道这人是彻底被惹毛了。没上大学一直都是弓长心底的痛,表面上被人骂小混混也表现的满不在乎,其实最在乎的就是别人说他没文化没素养。他猜弓长会气成这样,八成是那帮人中有人揭了他疮疤。「对了,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那洗碗工?」徐天转移话题,虽然不想承认,但一提起那小子,弓长心情就会由坏变好也是事实。「他家里有事。」「哦,我还以为他开学了呢。」被徐天一提醒,弓长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九月一日。我说今天学生怎么这么多!啊,这样算起来,他不是已经有快两个星期没看到那小子了?他还好吧?这么长时间没来是家里真出了什么事,还是那小子只是找了个避开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