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五前段时间回来也不知怎么的,天天寻人打斗看谁都不顺眼,稍微一点事都能把他撩拨得怒火三丈。」小九突然开口。「你说,他是怎么了?」十六把脸埋在稻草枕头里装没听见。「而我不过跟他略微提起你、问你在外面怎么样,他竟然当场就又吼又叫一定要跟我打一架。」「你跟他打了?」十六忍不住侧头问。小九撇撇嘴,「跟那粗胚打什么?一把毒药了事。」「你、你毒他?」「担心什么!只不过让他在床上躺几天,清醒清醒一下脑子。我问你,你是不是跟堡主又有了什么!」十六没回头也能猜出小九现在的表情。他叹口气,「你都已经肯定了,还问我做…哇─」十六疼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你怎么还不死心!你非要哪天死在老爷手里才甘心是不是!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越吃越往回走!看看,你再撅着屁股扒着老爷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新欢落个被打的下场!我看你是想步十四的后尘…」十六捂着再次受伤的臀部,不吱声的任小九发泄。小九骂够了骂累了,这才瞟了一眼床上装死的家伙,冷声道:「把手挪开,让我看看伤口。」十六皱起苦瓜脸,小声道:「没事,已经上过…呃,你看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再不给他看,怕是自己十天能好的伤势要变成三个月才能好。托小九的福,看似严重的伤口不到十天就差不多恢复原样,十六正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辰院传来让十六过去听训的口信。「老爷。」十六立在门外等候回音。「十六么?进来。」十六走进书房。路晴天正伏案书写着什么。不敢打扰,他立在一边静静等候。大约过了盏茶时间,路大堡主搁笔吹纸,又阅读了一遍信上内容,待墨迹完全干掉,这才把信纸小心卷进一个精致的铜管中。「伤口愈合的怎样?」「多谢老爷手下留情。」十六低头拱手,心中有点小小惊讶。「不是留情而是演戏。至于演给谁人看,迟早一天我会知道谁在看这场戏。」路晴天冷笑一声,转过身看向自己下属。「你…有没有恨我薄情?」十六这下是真正惊讶了。「属下怎敢。」路晴天撩起衣袍,把双腿盘进椅中。「我命人打你三十棍,只因我必须给云娘一个交代。云弟曾向你求救,你却忽略过去,怎么说都是你的过错。至于要斩你一臂,以云娘的脾性,怎么也不会让你为其弟损去一臂…」瞄瞄他,那目光怎么看怎么有点不怀好意。「你应该感谢让我看见了你的真面目。」原来还是美色发挥了效力,还以为…十六在心中苦笑。「属下明白老爷苦心。」路晴天挑起眉毛,「你真的明白?」假的。您要不说,小的我还真不知道您存了这份心。「老爷是否觉得云公子被劫一事事有蹊跷?」十六明智的转移了话题。路晴天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摸摸自己刺了字的面颊,沉思道:「至今为止发生的几件事情,看似都有发生的理由。但仔细想想,冥冥中就像是有谁在后面牵了条线。不管是所谓我在寻找宝藏一事也罢,还是四方楼联合落雨堂等想置我于死地一事,就连遇到云家姐弟,包括云弟被劫,都透出那么一股阴谋的味道。这样大的手笔,这样的精心布置,以财力,四方楼也许有可能办到,但我怎么也不相信那只有三板斧的金胖子会是幕后主谋。十六,你不觉得这布置陷阱的人对我很了解?」十六抬头,随即为老爷脸上阴冷的表情吓得打了个寒颤。「老爷,您不会是在怀疑属下我…」路晴天噗哧一声笑出,「是啊,我是怀疑你。你今后可给老爷我小心了!去,把火盆挪过来点。」十六赶紧照吩咐,把墙角边的小铜炉移了一个到堡主脚边。路大老爷美滋滋地伸出两只赤脚在炉边烤着。虽有神功护体不畏寒热,可大冬天的有个火炉烤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老爷是否在怀疑云小姐?」路晴天摇头,「除非她戏演得连我都看不出真假,我倒不觉得她知道什么。顶多也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嘿嘿,不过…利用她的人倒是很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十六当没看见自家老爷脸上的阴险笑容,「那么老爷是否真的打算要为云家姐弟找出他们的仇家?」路晴天没直接回答,突然道:「过完年我们出去转转。」不明白老爷这是安的什么心,总之先回了一声:「是。」「就你和我,没有其它人跟着。」十六张开嘴。路晴天看着这张已经看习惯的书生面庞,突然觉得十六现在这种呆呆的表情看起来竟然很可口?「高兴成这样?」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想要不要让他把上面那层皮给揭了。还在想呢,嘴巴先出声了:「我要看你原来的样子。」十六合上嘴,在心中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骂了一句:色鬼!也许在外人眼中,路晴天俊美非凡、举止文雅、家财万贯、学富五车、功夫高超、聪明绝顶加之生财有道,总之是个传说中的完美人物。可他们不晓得的是,路大老爷其实也和他们同样都是人。一样需要吃喝拉撒,一样会生病流涕,一样会有这样那样摆不上台面的小嗜好、小毛病、小习惯。而这些,身为影卫的他自然一一看在眼里。他知道他家老爷喜欢赤脚更甚于穿鞋。他知道他家老爷累极的话睡觉还会打呼。他知道他极为挑嘴,爱吃的东西可以餐餐吃也不厌。他知道他的女人癖不好,见到美丽的女子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风流公子的面目。换句话说就是超级大色狼一匹!偏偏这匹色狼乔装的好,玩到现在只见女人对他更倾心,不见有女人要砍他杀他的。也许是因为他的温柔吧,他对美人总是很好。他还知道他家老爷有四根特地请工匠精心打造的耳耙子,最喜欢其中一根栗木做的。而且路大老爷记性也差,玩兴又重,小人也比不上的阴险,更可怕的是报复心也重。那被人抓走的云弟已经够任性的了,但跟真正任性妄为、随心所欲的他家老爷比起来,只能算小菜一碟!有时想想,他会那么讨厌那个任性骄蛮的小鬼,很可能就是因为身边有只更大只的缘故。他甚至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这样的老爷呢?难道真是一见钟情?钟情到最后就算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还是不管不顾一头栽了进去?其实十六自己也明白,如果路晴天只是传说中的路晴天,他恐怕还不会陷得这么深。因为有个美丽的开始,就开始留意,这一留意,慢慢的,不知不觉地就被路晴天这个「人」所吸引,在知道他各种各样缺点的同时,也发掘出他更多的优点。比如他这个人明明称不上好人,却不会鱼肉乡里欺压弱小,相反他一直很照顾堡里的佃户和附近村县的百姓。如遇到天灾人祸,其它大户还没有表示,他已经开始赈济灾民。有时候所属县城的官员来为百姓打秋风时,他亦给的干脆。当然,老爷称此为「笼络」。适当的时候给佃户们一点小恩小惠,秋后路家堡的粮仓也会填得更满。说他任性妄为吧,好像也没真正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教训的人不少,但至少从他眼里看来那些人都有该教训的地方。说他风流好色,可是也没见他主动招惹过谁。仔细想想,好像都是对方先有了那个意思,他才顺水推舟。说他治下严厉,可同样赏罚分明。说他薄情,是呀,他对任何床头人都没什么长性。可若不是如此,他家老爷恐怕也等不到他来喜欢早就妻儿成群了。而且这个人在床上真的很温柔…「在想什么?」见了他书生下的那张面目,摸他脸的手已经顺着脖子滑到衣襟内。看样子很有往怀里拉的趋势。啊!「属下在想劫走云公子的人是谁,江湖中又有哪位高手可以、胆敢在老爷眼皮底下掠人。」还好自己脑子转得快。「说谎。」路晴天鄙笑。「属下不敢。」十六想跪下不成。「你有什么不敢的?都敢爬上老爷我的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老爷…」十六把头埋得更低。路晴天看着他的头顶也不知在想什么。书房中陷入沉寂。十六动也不动。「十六,我还是第一次碰上像你这样的人。按理说你在我身边已经十数年,我应该对你了若指掌才对。可这一年来你给我的惊奇还真不少。」路晴天收回探入人衣襟把玩的右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要和同样身为男子的老爷我行那云雨之事。如果说你天生喜欢此事,看起来又不像。别说你没有一点脂粉之气,就是房事中你也不像有多享受的样子…我真的是怎么想也想不通。」别说您,说真的,就是我自个儿也在琢磨这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