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会再杀了。&rdo;胡珏道:&ldo;那天晚上我开了枪……我……晚上一闭上眼,面前就是那个人的脸,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当时没想太多,但开完枪,我才后悔了……那个人他躺在地上,血渐渐漫出来,我……整个晚上,脑子里都是这个画面。&rdo;刘砚静静地看着他,不吭声。&ldo;他叫杨清和。&rdo;刘砚说。胡珏点了点头,答道:&ldo;我会记得这个名字的。你就不怕……蒙烽他们,也变成这样的人吗?&rdo;刘砚道:&ldo;你在怕,一旦开了头,杀了一个,就会杀下一个,越来越多,是吗?害怕最后变成漠视血和生命的人,几条,几十条,几百条性命,都无动于衷。林木森让我杀第一个被感染的同胞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最后我没杀,蒙烽也没有。杀一个或者几个人,只要扣动扳机就行了,关键是在这之后,你还是不是人,多半和为了生存吃人的丧尸,也没太大区别了。&rdo;胡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ldo;人生而平等,谁也没有裁判他人生死的权利,刘砚,如果我在这里被感染了,你会给我一枪么?&rdo;刘砚答道:&ldo;当然不。但你没有亲人在这里了,你想回去向谁告别?&rdo;胡珏想了想,答道:&ldo;也是,给我点吃的,我会自己走。&rdo;寒风犀利,一刀一刀地刮过,车里刘砚和决明玩累了,刘砚缩在外套里,帽子盖在脸上瞌睡。决明打开一本小本子,学着刘砚记日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外面飘起雪花,运兵车前凝了一层薄薄的霜,车外,蒙烽拍了拍窗子。决明茫然地朝外看,打开车窗,继而摇醒刘砚。&ldo;亲,你居然用韩国货,我们不和你玩了亲,要孤立你。&rdo;蒙烽戳了戳决明的脑袋,决明马上把他的韩国卡通日记本收了起来。刘砚同情地说:&ldo;孤立人是不好的,只要他的日记本里没有夹着什么奇怪的组合照片,还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rdo;决明道:&ldo;别欺负我!我爸会揍你们的!&rdo;话音刚落,张岷回来了,愤怒的声音传到车前,三人不语地朝外望。&ldo;你干什么!&rdo;张岷吼道:&ldo;谁让你开枪的?!&rdo;胡珏登时蹙眉,推开车门要下去,却被刘砚按住。闻且歌握着枪,站在一边挨训,身后是两名小分队队员,身上都负了伤,没有人倒下,也无人死亡,然而脖颈上,手臂上的伤口昭示着他们的命运。伤者还没死,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得很,他们活不了。闻且歌一脸平静,张岷怒吼道:&ldo;我允许你开枪了么!!出发前不是告诉过你!有队友受伤了必须先带他回来检查!谁让你当场开枪杀他的!!他不一定是被丧尸抓伤的!&rdo;张岷越说越怒,以枪托狠狠给了闻且歌一下,闻且歌登时倒在雪地里。张岷调转ak,朝向闻且歌,蒙烽马上道:&ldo;张岷。&rdo;张岷犹如被激怒的猎豹,蒙烽一手按上枪管,张岷才喘息着收起步枪,望向刘砚,眼神里带着恳求。&ldo;三个人受伤,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这混蛋当场就开枪打死了一个。&rdo;张岷道。张岷给另外两个人检查,收起手电筒,而后道:&ldo;你没事。&rdo;那人就像重获新生,站着大哭起来。&ldo;我呢。&rdo;另外一个人问:&ldo;张教官,我被感染了?&rdo;张岷道:&ldo;你被咬伤了,目前还不清楚……&rdo;那人道;&ldo;让我回去和老婆告别,可以吗,求你了。&rdo;张岷道;&ldo;当然……上车吧。&rdo;&ldo;地方查清楚了?&rdo;胡珏问。&ldo;查清楚了,有牛,也有逃出猪圈的猪。还有储粮,面粉,干面条,谷仓里还有不少米。&rdo;蒙烽道:&ldo;你们受伤的人注意别碰到家畜,这样,张岷带你手下的人开车运第一批食物回去,把受伤的人也送回去,待会再开车过来运走剩下的。胡珏,有没有意见?&rdo;胡珏道:&ldo;没有,送他到篮球场上等,我回去解决。&rdo;张岷麻木地点头,疲惫道:&ldo;上车。&rdo;张岷开车驰出村庄,蒙烽带着刘砚与剩余的队员们去生火,把闻且歌绑了起来,放在角落里。雪越下越大,土制装甲车驰出村落,停在旷野中,大雪温柔地覆盖了黄土高原,极目所望,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张岷没有执行林木森的命令,把两名伤员都载回了基地,让感染的那人在篮球场外等候。此刻已是夜晚十一点,胡珏去向林木森回报,刘砚开始检修设备。夜间,外面的雪沙沙作响,哭声仍时不时传来,蒙烽睁着眼,忽然又想东想西的。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刘砚,吻了吻他的脸。&ldo;怎么。&rdo;刘砚问;&ldo;胡珏怎么处理的。&rdo;蒙烽道:&ldo;他让受伤的人住在篮球场后面的校舍里。&rdo;刘砚点了点头,蒙烽又道:&ldo;张岷被降职了,王术担任队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rdo;&ldo;你在想。&rdo;刘砚说:&ldo;如果被感染的是你,我会怎么办,是么?&rdo;蒙烽嗯了一声,刘砚说:&ldo;你总喜欢想这些&lso;如果&rso;。&rdo;蒙烽说:&ldo;其实我挺想看你可怜巴巴,在外面把爪子伸进来,想拉一拉变成丧尸的我的手。&rdo;刘砚道:&ldo;如果有那一天,你大可以不用客气,尽情地抓我一下,然后咱们就可以关在一起了。&rdo;&ldo;我不会的。&rdo;蒙烽嘲讽地说:&ldo;我可不会这么便宜你,我会说,你必须活下去,连着我的份一起,亲爱的。电影上不都这么说么?&rdo;刘砚:&ldo;……&rdo;蒙烽唏嘘道:&ldo;刘砚,你要好好活下去。爱上别的人,过自己的日子……&rdo;刘砚:&ldo;够了!&rdo;蒙烽拍了拍刘砚,被刘砚推开,蒙烽意识到刘砚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开玩笑,忙凑过来偷看他的脸。刘砚表情不太对,蒙烽马上慌张了,开始哄他,刘砚一直没吭声,蒙烽哄了几句,困得撑不住,打起了呼噜。刘砚:&ldo;……&rdo;翌日,刘砚下楼时吴伟光仍在给一个男人,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布道。刘砚领到早饭,坐在食堂里决明的对面吃饭。&ldo;扒拉菜不是个好习惯。&rdo;刘砚说:&ldo;决明,你怎么好像和于妈有仇的样子,嫌不好吃么?&rdo;决明道:&ldo;我讨厌吃土豆,我要吐了。土豆煮稀饭的味道很奇怪你不觉得吗。&rdo;他们耳中传来吴伟光的声音:&ldo;再过几十年,你们会在天父的国度再相见,不要悲伤……&rdo;于妈分发完饭,听说了昨晚的事,长叹一声,用围裙擦手,坐在另一桌边,朝一名年轻人道:&ldo;你哥好了?&rdo;那年轻人双眼通红:&ldo;我哥伤得有点重,吓死我了,陪着我走到这里,现在剩我一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do;&ldo;活着啊。&rdo;于妈语重心长道:&ldo;年轻人,我年轻的时候,老头儿就生病死了,我无儿无女的,也没个念想,侄儿侄女,姐妹都离得远。好不容易才在食堂里找了个活儿做饭,照你这么说,我不早就该死了?&rdo;&ldo;活着多好啊。&rdo;于妈摸了摸那年轻人的头:&ldo;为你自己活,你哥也是这么想的。去和他谈谈,来,给你两个烤土豆带着,还热腾的。&rdo;刘砚小声道:&ldo;于妈才像个传教的。&rdo;决明答:&ldo;嗯,她可以和那个大叔换换……&rdo;早间刘砚沉默了很久,也想了不少事,他总怀疑这里面有什么。&ldo;停下!&rdo;刘砚朝走廊里一个快速跑过的小胖子道:&ldo;你是胆小菇分队的么,有任务给你。&rdo;小胖子气喘吁吁,倒退回来,问:&ldo;疯狂戴夫,有什么事?你要拿我们测试你的新发明么?这太不人道了!我可不想踩钉耙。&rdo;刘砚认出他的肩徽,示意他过来,小声道:&ldo;没有的事,去把这张纸条给队长决明。&rdo;片刻后,一名初中女孩过来,轻轻地说:&ldo;闻且歌在后操场上,吃过早饭就在那里了。&rdo;刘砚沉默片刻,下楼在漫天小雪中穿过后操场,关押病人的栅栏外,闻且歌在那里静静站着不发一语。刘砚看了一会,退入教学楼。大雪起,训练暂停一天,所有人都无所事事,吴伟光与谢枫桦并肩坐在楼梯的台阶上。&ldo;牧师。&rdo;刘砚道:&ldo;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很重要。&rdo;吴伟光起身,刘砚与他小声交谈几句,吴伟光的脸色变了。&ldo;这……&rdo;吴伟光叹了口气,问:&ldo;您确定一切都是真的么。&rdo;刘砚看着吴伟光的双眼,说:&ldo;您愿意去么。&rdo;吴伟光沉吟片刻,离开教学楼,朝后操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