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业缘…他们走到走廊的尽头，吕仲明便跳下来，问：&ldo;为什么这么想？你不想成仙么？&rdo;尉迟恭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吕仲明答道：&ldo;其实当个仙人，也没什么特别好的，金鳌岛上天长地久的日子，不如凡间来得热闹，当然，有我爹在，生活还是挺幸福。&rdo;尉迟恭嗯了声，想起了什么，问：&ldo;你怎么和你爹通信？能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回去么？&rdo;吕仲明打了个响指，说：&ldo;三味真火烧了信，再默念上清天音咒，送进虚空里，那边就会收到。以前道士们也知道这招，真火烧尽，可上达天听，送到昆仑山玉清宫，给元始天尊。&rdo;尉迟恭点头道：&ldo;古代的祭司们都这么做，直到现在还保留了这个仪式。&rdo;吕仲明嗯了声，说：&ldo;他们见下凡的仙人这么做，也就都学着这么做，但是，凡间的火焰，是没有效果的。只是我爹现在收不到信，我又不知道怎么把信送去碧游宫，而且最麻烦的是，我不知道韦护是不是在骗我，得调查清楚底细再说。&rdo;这天，整个王府都处于一种紧张的兴奋状态中，沿途遇见的门客们没有把起兵这件事挂在嘴边，但可以看出，大家都有种隐忍的激动。尉迟恭稍作打听，便问到了善导与韦护还在府里，吕仲明便决定上门去，反正大家都摊开来说了。这里是凡间，想必月光菩萨也不会一见面就一巴掌拍下来。拍下来现在吕仲明也不怕了，打不过的话跑路总是可以的。&ldo;你尽量不要单独行动。&rdo;尉迟恭道：&ldo;我觉得佛门还是顾忌凡人的，只要有我，或者秦将军他们在你身边，他们就不敢对你动手。&rdo;&ldo;嗯。&rdo;吕仲明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昨天韦护之所以敢来叫战，无非是仗着没人发现，且动手前还布下消音结界，明显是怕李家人发现了。有这一层在，想必他们也不敢在凡人面前显露什么佛迹。正寻思时，尉迟恭问了一名婢女，那婢女答道：&ldo;善导大师与韦护法正在明德殿内，陪唐王说话。&rdo;吕仲明道：&ldo;还有谁在？&rdo;婢女道：&ldo;三位世子，柴将军也在。&rdo;吕仲明暗道这是一家人在听佛法了，于是一捋袖子，且看小爷怎么去搅黄你们。尉迟恭带吕仲明到明德殿前，侍卫还未通报，里面李建成却听他们来了，笑道：&ldo;正想去请，这就来了，快快请进。&rdo;唐王居中，左手下依次是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右手则是柴绍，柴绍再下的客席，才是善导与韦护。&ldo;来，仲明坐。&rdo;李建成亲热地招呼道，婢女便在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加了个座位，吕仲明过来，坐下。柴绍则朝一旁让了让，说：&ldo;敬德，来我这里。&rdo;尉迟恭坐到柴绍身边，婢女上前，分茶，李渊道：&ldo;仲明神机妙算，实在令人叹服，相救小儿之恩，我李家无以回报，元吉。&rdo;李元吉起身，笑着过来朝吕仲明行礼，答谢他相救，吕仲明忙道：&ldo;世子快快请起，此乃天佑李家，仲明不过是因缘际会，刚巧碰上而已。&rdo;柴绍道：&ldo;先前只道你料敌机先，不料武功也如此了得，竟能空手折断张仲坚的秋水剑，有空柴某还想讨教一番。&rdo;吕仲明心中一动，李靖的佩剑是虬髯客赠的？想必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空了还是得接续好还给他，笑道：&ldo;柴大侠的手法才是功夫，晚辈不过是占去些许法术便宜。&rdo;李世民道：&ldo;昨天没见你出府，回来时居然一身单衣，连袍子都没穿，可是半夜用什么缩地之术出去的？&rdo;吕仲明暗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精，笑道：&ldo;可以这么说。&rdo;李建成道：&ldo;晋人葛洪《神仙传》上曾说到沈建能飞行往返，不料世间竟真有此奇术。&rdo;李元吉道：&ldo;道长能不能教我？&rdo;吕仲明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如果要保全李家这两兄弟性命，若是度其仙身，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昨天救回李元吉，多多少少有点照拂之情，若是来日看着他死在李世民剑下，想必心中有憾。李世民朝诸人笑道：&ldo;我倒是无所谓学不学，但若将士们都学会了仙法，上阵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rdo;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尉迟恭哂道：&ldo;只怕世民不能如愿了，学了仙术，是不能胡乱用的，就像一介武官，总不能去欺负小孩一般。&rdo;吕仲明接话道：&ldo;说的是，仙人有仙人的道，凡人有凡人的道，彼此之间泾渭分明，不可逾越，一旦过了河对岸，就不能再回来了，尘世纷扰，与修道之人无干。元吉，你若想学，就得遁入空门，摒弃红尘，修仙之道存天理，灭人欲，且最后能否修得仙身，还要看个人的造化，你真的想学？&rdo;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善导自吕仲明进来后，便犹如入定般不闻外事。李渊没有介绍，吕仲明也不好贸然与他们打招呼。李元吉思考片刻，然而就是这短短片刻，吕仲明便知元吉至少是现在，不适合去学这些。&ldo;开个玩笑。&rdo;吕仲明道：&ldo;元吉来日还有大展拳脚之事，不必拘泥于此。&rdo;李建成又打趣道：&ldo;既然仙人不宜干涉凡人，那吕先生又是为了什么下凡来呢？&rdo;吕仲明知道昨天救了李元吉回来，诸人已经大约心里有数了。&ldo;自然也有我的任务，有凡人解决不了，须得仙人去解决的争端。&rdo;吕仲明淡淡道：&ldo;倒也不是全不可干预，只要别太越界，为唐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可以的，对了……&rdo;说着吕仲明装作不认识韦护，看着他们，笑道：&ldo;我和敬德来之前，大家在聊什么？&rdo;李世民一笑道：&ldo;善导大师在说佛法，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妙处。&rdo;吕仲明以道家礼节一抱拳，善导终于从入定中醒来，双掌合十回应，吕仲明看见韦护，忍不住便讨了句嘴上便宜，诚恳笑道：&ldo;药师琉璃佛能治一切疾，令人延生续命，韦大师的伤，想必已经治好了。&rdo;善导脸色微变，侧头看了韦护一眼，韦护极其尴尬，咳了声：&ldo;有劳吕道尊挂心。&rdo;这话一出，双方虽然没有挑明昨夜之事，但聪明人都听得出，韦护似乎在吕仲明手下吃了个亏。李世民眉头微蹙，想问个究竟，却又回过神，便不再多提。李建成笑道：&ldo;善导大师在函谷关下显露佛迹，拯救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吕先生在代县退去突厥大军，保住了雁门关下生灵，都是天悯众生的善心。&rdo;&ldo;世子谬赞了。&rdo;善导温和道：&ldo;修佛能使人心境平和，佛道俱是一样的。&rdo;一点也不一样好吧，吕仲明心想，然而善导这么说了，他只得哂道：&ldo;佛家见小，道家见大，佛家证自我，道家证天地，虽说有所差别，但归根到底，还是劝人为善，倒是差不多。&rdo;韦护开口道：&ldo;无我无非我，何来佛家证自我，道家证天地一说？还请道尊赐教。&rdo;吕仲明心想你这手下败将就别说话了吧，遂微微一笑道：&ldo;不敢当。&rdo;说毕竟是轻飘飘地带了过去，韦护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甚是憋屈，吕仲明又道：&ldo;各位请继续，不必理会我。&rdo;李渊便朝善导问道：&ldo;方才大师说到消灾延寿，该如何做？&rdo;&ldo;平心静息，治贪、瞋、痴三性。&rdo;善导温和笑道：&ldo;不轻启杀戮，以修佛性，是能消灾延寿。&rdo;李渊缓缓点头，善导又道：&ldo;唐王举兵在即，是为解除众生危难而来，请唐王善待生灵。人生而无常，对无常的敏锐感知，能令人享福除患，多以双眼看看苍生，凭本心决断即可。&rdo;吕仲明听了个开头便知月光菩萨虽然法力高强，在讲佛理上不算是最强的，大多数人都对佛门有个误区，认为佛家乃是出世的智慧，而道家才是入世的哲学，李渊即将大举出兵，不会对佛门有太多倚仗。如果今天换了文殊或是普贤在，自己只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李渊正在思索，而李建成却朝诸人笑道：&ldo;善导大师想在城中建一座佛寺，为父王出征祈福，吕先生是不是也……&rdo;吕仲明一笑道：&ldo;不必建道观，天地就是我们的道观，无处不在的&lso;道&rso;就是我们的神明。&rdo;数人都笑了起来，李元吉道：&ldo;吕道长所言甚是。&rdo;吕仲明心道这个时候，招兵买马都缺钱，还要李渊给你修佛寺，也太没眼色了吧，李渊有点犹豫，吕仲明又道：&ldo;唐王有天命在身，此战必胜，他日乃是中原之主，我就不祈福了。&rdo;这下众人都大笑起来，善导看着吕仲明的目光却现出一丝严厉，严厉之色一现即逝，淡淡道：&ldo;趋吉避凶，乃是人之天性，道尊，有许多事，你不去改变它，并不是就意味着不存在的。&rdo;这话一出，李渊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