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成：&ldo;不知道，这几天，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怪难受的。&rdo;方青余淡淡道：&ldo;时间长了就好了，被天气憋的。&rdo;李庆成长叹一声：&ldo;不想了，青哥，我从前是个怎么样的人？&rdo;方青余：&ldo;不管你从前、现在、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人，青哥都一样地疼你。&rdo;李庆成忽然就想明白了，笑道：&ldo;对。&rdo;&ldo;我觉得，你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rdo;李庆成想了想，随口说：&ldo;是我多心了。&rdo;方青余道：&ldo;接下来，等韩沧海出兵，咱们就可以回到京城了，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学做天子，学驭群臣，学决策天下……庆成，你切不可在此刻颓丧，咱们只差一步了。&rdo;李庆成出神地说：&ldo;小舅告诉我，回到京师以后，一切才刚开始，只怕没有人会听我的话。&rdo;方青余笑道：&ldo;不可能，我，唐鸿，都会听命于你。&rdo;李庆成：&ldo;唐鸿是个怎么样的人？万一他知道我把他忘了，不愿出兵怎么办？只有小舅的这点将士，能成么？&rdo;方青余自在哂道：&ldo;他不会叛你的，相信我。&rdo;李庆成起身说：&ldo;横竖无事，咱们出去走走吧，在家里呆得气闷。&rdo;方青余当即出去打点，片刻后只带了五人随行，便与李庆成朝长街上去。夏日午后，江州人歇了营生，观那乌天一副欲雨未雨的模样，纷纷出门纳凉，李庆成牵着方青余的手晃来晃去，沿街穿过。方青余卸甲换袍，穿得极是大胆，江州民生本就开放，方青余索性内里真空上阵，一袭天青色布袍裹着钢铁似的肌肤，领子斜斜搭着，现出健壮胸膛与性感锁骨，引得路旁民女纷纷侧目。李庆成则便服出城，一件纱似的轻袍罩着雪白单衣短裤，与方青余携手同游，犹如一对璧人。江州崇尚赋闲，整个城市不如西川等地忙碌，过午后十余艘大船在江边一字排开，一荡一荡。方青余带着李庆成上了船去，选一僻静之处坐了。江风习习吹来，凉快不少，方青余笑道：&ldo;上两盏好茶，再来点小吃。&rdo;片刻后茶端了上来，天空闷雷划过，铺天盖地的大雨下了起来，洒在江中，雨景在天地间扯起了水晶似的白帘，在风中纷纷飘飞，千万朵涟漪在江中绽放犹如静世的白花，嘈杂雨声错乱，却又显得异常宁静。船家一女子抱着琴过来，轻轻放下，随手拨弦，小厮将屏风端着过来，横着放好，那女子的侧脸映在屏风上。&ldo;两位官人想听点什么曲儿？&rdo;琴娘低声说。李庆成道：&ldo;来首应景的罢，涉江浪。&rdo;琴娘沉吟拨弦，琴声轻轻奏响，那曲子讲述的是古时烈女投江一事，千年前为政者暴虐无方，开寒江河渠，一女子夫君被拉去开渠，没日没夜咳死渠中。后经年大旱，江州刺史祭天，疑为冤魂作怪，遂将女子祭天。那日阴风覆江，烈女死后魂魄涉江而过，寒江掀起翻天巨浪，怒灌千里，摧毁了堤坝与河渠。曲声频转，至铿锵之时江水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与这漆黑天地浑成一体，带着他们的坐船在江中激荡。李庆成听得入了神，嘴角微微勾着，随手摸了摸方青余的脸。方青余揽着李庆成的腰，伏身封住了他的唇，吻得李庆成频喘。&ldo;青哥。&rdo;李庆成蹙眉道。&ldo;嗳。&rdo;方青余低声道，一手拉起李庆成的手，与他十指交扣，李庆成迷恋地在方青余肩前又蹭又吻，忍不住把手伸进方青余袍子里去。方青余袍下男儿身躯赤裸，脸上起了红晕，低声道：&ldo;朝哪摸？&rdo;李庆成摸他的胸膛，滑下腹肌，握上他翘得笔挺的那物，轻轻摩挲。方青余看着李庆成双眼，认真道：&ldo;可有多久没亲热过了，你说。&rdo;李庆成答：&ldo;本以为你不要我了。&rdo;&ldo;怎会不要你？&rdo;方青余低声道：&ldo;命能不要，你不能不要，哪天真要死了，也得爬回来，死在你的面前……&rdo;天上又一道霹雳划过，李庆成抱着方青余不松手，方青余索性把袍子敞开，一袭宽袍把二人裹着，让李庆成倚在他全裸的怀抱里。琴声转至暗哑，船下江边忽有兵士快步上船，全身滴着水，大声道：&ldo;殿下！&rdo;屏风后琴声一停。李庆成蹙眉道：&ldo;怎么？&rdo;兵士道：&ldo;张慕将军回来了，正在府上等着！&rdo;李庆成松了口气，欣然道：&ldo;就知道没死。伤着了么？&rdo;兵士：&ldo;看模样是皮外伤。&rdo;李庆成吩咐道：&ldo;让他歇着。&rdo;兵士转身走了，李庆成只觉连日阴霾一扫而空，笑吟吟地坐直身体，方青余不悦拧起眉头。黑甲军&ldo;禀告殿下！&rdo;兵士不到两刻钟又再次回转：&ldo;张将军请殿下回府，有事详谈。&rdo;李庆成在江上听琴听得正舒服，不悦道：&ldo;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有什么要紧的，让他先歇着养伤。&rdo;兵士坚持道：&ldo;张将军有生死攸关的大事！&rdo;李庆成没辙了，只得从方青余怀中起身，二人面对面地站着，李庆成给方青余系好腰带，掖好袍角。方青余便没事人一样站着，任凭李庆成服侍，整好袍后把他抱在怀里，专心地亲了亲，牵着他走进雨中。当天傍晚，韩府边厅。李庆成湿淋淋地回来了，接过布巾擦头，换上干衣服，坐在边厅内。&ldo;你回来了。&rdo;李庆成道：&ldo;鹰呢？&rdo;张慕撮指一吹，海东青甩出雨水滑翔而来，落在案前。李庆成挥退下人，边厅内剩张慕与方青余两名侍卫。张慕把手里的布包放在李庆成面前的案上，打开，里面是十来个腰牌，一副护腕。&ldo;这是什么？&rdo;李庆成拿起一件东西道。张慕：&ldo;在谷底找到的，狼窝里的东西。&rdo;李庆成看了一会，忽道：&ldo;江州军的东西？什么意思？&rdo;张慕缓缓摇头，看着李庆成。方青余道：&ldo;他的意思是，派人伏击我们的，是你小舅派出的人。&rdo;李庆成刹那愣住。长时间的寂静过后，李庆成把包袱按着：&ldo;不可能。&rdo;方青余哂道：&ldo;我也觉得不可能。&rdo;张慕：&ldo;我只信我看到的。&rdo;李庆成：&ldo;这说不通！既是小舅的兵，怎会死在那里？！&rso;张慕：&ldo;狼发起狠来，谁也驾驭不住。&rdo;李庆成：&ldo;不会是他。&rdo;张慕：&ldo;你既相信，那么我带着证据去问他。&rdo;方青余：&ldo;你想打草惊蛇吗？！&rdo;张慕：&ldo;你也在怕。&rdo;方青余：&ldo;决不会是这般！&rdo;李庆成：&ldo;别吵了！！&rdo;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声张，李庆成犹如挨了一发晴天霹雳，他根本不相信张慕的推测，但必须小心行事，一着棋错则全军覆没。&ldo;我不管了。&rdo;李庆成焦躁道：&ldo;小舅不是这样的人。&rdo;&ldo;你怎能不管？！&rdo;方青余难以置信道。李庆成马上清醒过来，无论这件事与韩沧海有没有关系，都不能感情用事，置之不理最后有麻烦的是自己。李庆成说：&ldo;哑巴，你能担保带回来的证据没有疑点么？&rdo;张慕看着李庆成，缓缓道：&ldo;庆成，慕哥愿为你死。&rdo;骤然一道雷霆在天空炸响，李庆成的瞳孔微微收缩，映出枫山峭壁。枫关鹰鸣万里，漫山红叶飘飞。&ldo;庆成。&rdo;张慕一字一句道：&ldo;慕哥愿为你死。&rdo;又一道闷雷炸开，李庆成浑身发抖，喘着气回过神。&ldo;都……&rdo;李庆成一手微颤，无意识地作了个驱赶的手势：&ldo;都出去，让我想想。&rdo;方青余侧头瞥了张慕一眼，转身出去，张慕仍站着，李庆成又道：&ldo;哑巴，出去。&rdo;&ldo;你活着回来了，我很高兴。&rdo;李庆成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事关重大，不是责人的时候，温声说：&ldo;前事不究，去把你的伤口包扎一下。&rdo;张慕似乎在等什么，却没有等到，落寞地转身离开侧厅，带上了门。李庆成在厅里逐一检视张慕带回来的东西，再回想日间韩沧海神情，全无半分作伪。江州军的盔甲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定是与狼群起了搏斗，或是那名驭狼人杀死了江州兵士？&ldo;先假设小舅不知情。&rdo;李庆成自言自语道。山中狼群的事，韩沧海不知情，李庆成提起被狼偷袭时，韩沧海才会派人去查。但这队人又确实穿着江州军的服饰。那么会是他的手下？李庆成觉得很有可能，驻州大将手下被朝廷收买，先帝在位时不是一次两次，李肃几次设计杀武将，便是靠的这些暗线通风报信。如今韩沧海身兼刺史、州尉二职，拥兵江城，手握五万大军，要直接除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在他身边埋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