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俞莲舟眼瞧着素素行事周道,待人接物均一派和气,每将船只停于岸边时,若发现左近有困苦百姓,也便下船散些银两帮上一帮,竟完全不像是那邪派妖女。转而想到,俞岱岩却是被她所伤,但真正害得俞岱岩瘫痪十余年的魁首却不是她,只是伤的是自己兄弟,心下亲疏有别,对那些于此事有关之人到底有些迁怒,便是当年对那都大锦也是有些怨气的。如此一想,便觉素素也并无大过。素素自然也发现了俞莲舟待她的态度有所转变,如今虽还不能满脸推笑,但也不再青面以对,有时也能与她平心交谈。口中也不再称她为殷姑娘,而是五弟妹。这便算是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又过了几日,船只到了仙人渡(似乎原著里却有提到仙人渡这个地方,只是不太记得了。不知仙人渡在哪,此为杜撰)。此处与武当已只有几日路程,只是不能再乘船,须得走陆路。几人便弃舟,买了几匹马。无忌无双还从未见过马,欢喜得不得了。无忌想要独自骑马,素素见他从未学过,深感担忧,硬是不让。张翠山却笑着道:“此马温顺,咱们离他近些便是,无妨的。”素素却仍是担心,与张翠山二人一人一边,将无忌护在中间。一旁的无双瞧见,也嚷嚷着要独个儿骑,被素素瞪了一眼,极不情愿地收了声,撅着嘴坐在俞莲舟怀里动来动去,一刻都不肯安分。如此,在官道上慢悠悠走着,过得两个时辰才到得镇上。一见集市,两个小家伙更是欢快了。一溜下了马,东看看西摸摸,甚觉新鲜。还不时回头问问三人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干什么用的。弄得素素好一阵忙碌,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后,生怕有丝毫闪失。看得张翠山和俞莲舟二人都觉素素太过护犊了。只是他们哪里知道,素素担心的竟是那玄冥二老,害怕无忌再受那等苦楚。只是,这般又过了三日,众人已到了武当山下。素素看着眼前高峰林立的武当山一阵恍惚。他们这一程竟是超乎寻常的顺利。没有巫山派贺老三耍蛇以胁无忌,没有峨眉派午夜芦苇荡持剑挡舟,没有玄冥二老假扮鞑子兵残杀百姓而掳孩子,更没有高丽青龙派泉建男的拦路刁难。这些他们竟是都躲过去了!素素仿似不敢相信,浑浑噩噩地,张翠山连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张翠山上前握了她的手,说:“你放心!”素素心知他是误以为她在为就要见到他师父和三哥而伤神,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暖,素素的脸上爬满了笑意。武当“二哥,五哥,五哥,真的是你!你回来啦!”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从山上飞奔下来,惊喜地抱住了张翠山。这一出来得太过突然,弄得旁边的素素一时没回不过神来。而张翠山却已喜出望外地大叫道:“六弟!”素素心知这便是武当七侠中的殷六侠殷梨亭了。只听得殷梨亭喜道:“五哥,你让小弟想得好苦啊!”接着也不等张翠山回答,眉飞色舞地与张翠山说起这十年近况,师父又创了什么武功,师兄弟又杀了那些恶人,做了那些好事。说到尽兴处,不觉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张翠山笑呵呵地听着,偶尔问上几句。俞莲舟见他滔滔不绝,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用手掩嘴咳嗽了一声,指着素素道:“六弟,这是你五嫂。”殷梨亭似是这才看到张翠山身旁的素素,甚是尴尬,涨红了脸道:“五嫂,我,我……”似是为刚刚自己的举动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素素只笑眯眯地看着他,唤了声“六弟!”殷梨亭见她语气中并无怪罪他冷落之意,眉间的笑意又重新舒展开来,道:“五嫂也姓殷,那好极了,不但是我嫂子,还是我姐姐。”素素看着他孩子气的言语举动,心中甚是舒畅。张翠山忙又将无忌无双带过来,道:“六弟,这是你侄儿侄女!”无忌无双二人当即跪下拜了拜,口呼:“六叔!”殷梨亭微愣了愣,虽已接道俞莲舟的出书,知道张翠山已娶妻生子,可如今见得当年与自己亲密无间,同榻而眠的五哥孩子竟有这般大了,不免有些失神。无忌无双见殷梨亭半晌不说话,也无动作,跪在地上颇有些不知所措,相视了一眼,又同唤了声:“六叔!”殷梨亭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失态,忙红着脸将无忌无双二人扶了起来。几人这才启程朝天柱峰上去。素素在二十一世纪时时也曾旅游来过武当山,现在的武当虽没有现世时的开拓宏伟,却强在天然去雕饰。武当山高峰林立,天柱峰海拔1612米,除有箭镞林立的七十二峰、绝壁深悬的三十六岩、激湍飞流的二十四涧、云腾雾蒸的十一洞、玄妙奇特的十石九台外,还另有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及以天柱峰为中心的上﹑下十八盘等险道和“金殿叠影”等胜景。且武当盛产药用植物,如曼陀罗花﹑金钗﹑王龙芝﹑猴结﹑九仙子﹑天麻﹑田七等,均是贵重药材。《本草纲目》记载的1800多种中草药中,武当山就有400多种。据1985年药用植物普查结果,已知全山有药材617种,因此,武当山素有“天然药库”之称。武当派占着这一座宝山,当真是应了那句“天华物宝,人杰地灵”。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几人才到得展旗峰东南侧的紫霄宫。其余除俞岱岩之外的武当三侠早已在紫霄大殿外等候,彼此又是一阵相拥见过。张翠山这才问道:“三哥他,他可还好?”张松溪颇有些为难地道:“三哥自伤病在床之后脾气便有些不好,你和弟妹的事,我们还没来得及与他说。”素素听得此话便知俞莲舟怕是早已将俞岱岩之事书信告于他们知晓,只是,自她上得武当来,武当其余几侠对她均是和颜悦色,并未留难。俞莲舟虽嘴上不说,素素却也知道,这里面定有他不少功劳,为她说了不少好话。如此想着,心中对俞莲舟又多了几分感激尊重。张翠山听得张松溪之言,默默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接话。莫声谷安慰道:“五哥,你别急。三哥向来最是维护咱们,便是再如何生气,难道还能叫你们夫妻生生分离不成。何况五嫂不是说了救治的法子了吗?咱们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三哥求来那黑玉断续膏便是。”张松溪又续道:“七弟说的不错。五弟,待得师父出关,请了师父示下,咱们陪你一起去给三哥赔罪。”张翠山心道:四哥果然足智多谋,若是得师父开导在一旁帮衬,三哥定不会太过为难素素。有想到自己没有禀明恩师便娶妻,而且素素即是天鹰教教主的女儿,又是用毒上了三哥之人,不知师父会不会接受她,若是师父责罪,可如何是好?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定不能逆师父的意,可素素却也待我情深意重,我也不能负了她!转而又想,师父一直教导我们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万别自居名门正派,把旁人都瞧得小了。又常说这正邪两字,原本难分,正派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如今素素已然改过自新,早已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邪教妖女,于三哥之事上也甚是后悔自责。以师父的性子,必不会再追究。只是,三哥之事本就是我与素素的不是,怎可让师父出面调停,迫使三哥接受原谅呢?这般又怎是君子所为,岂非枉负了我们多年来的兄弟情义?想到此处,刚刚升起的暗喜又落了下来,狠狠在心下抽了自己一嘴巴。众人见他瞬间脸色数变,阴晴不定,都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如何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俱都黯然。隔了半晌,宋远桥才道:“五弟,三弟之事咱们呆会再商议不迟。现在你们刚回武当,舟车劳顿,不妨先稍事休息。难道咱们便在此殿外风口上叙话不成。便是你我师兄弟无碍,总也该顾着弟妹和侄子侄女。”张翠山听得,这才按下心神,携了素素与无忌无双进得殿来。早有道童将晚膳准备齐全,几人用完了饭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素素告罪了一声,便带了无忌无双自去休息。或许是这一路上对玄冥二老之事多有担忧,伤了心神,如今安下心来,素素倍感疲累,不多久便沉沉睡去。只张翠山与其众兄弟却是多年未见,叙了一夜别情。真人第二日,素素晨起时才发现张翠山竟是一夜未归,心知他们兄弟怕是长谈了一宿,便赶去大殿相会。待来到大殿才发现空无一人,武当六侠却是一个都没见着。素素正觉纳闷,不知他们去了何方,一个小道童走至身边道:“五师婶,今日师祖提前出关,几位师伯师叔早已前去迎接。如今正在师祖院内,五师叔叫我前来告之,让五师婶这就去。”素素遂跟着小道童往正院而去,还未至院门,便听得内里有一人道:“那有甚么干系?只要媳妇儿人品不错,也就是了,便算她人品不好,到得咱们山上,难道不能潜移默化于她么?天鹰教又怎样了?你那岳父教主我跟他神交已久,很佩服他武功了得,是个慷慨磊落的奇男子,他虽性子偏激,行事乖僻些,可不是卑鄙小人,咱们很可交交这个朋友。”声音略显苍老,但极是精神,铿锵有力,且语气很是欢快慈和。素素心知,这怕就是张三丰张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