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八没说话,在乌龟壳上蹲下,把自己小小的脚埋在了蓬松的羽毛里。林逐水给周嘉鱼纹身之后,好几天都没出现,直到快六月末的某一天,园子里突然来了客人。“林先生什么时候能见我们呢?”客人一男一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女的背对着周嘉鱼正在对坐在她对面的沈一穷发问。沈一穷不知道低着头在看什么,随口应了句:“等着吧。”女人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太好:“我们都等了二十分钟了——”她话还没说完,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却是按住了她,道:“小婕,你别急。”“我怎么不急啊,我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耗在这儿,睿哥,这人别是个骗子什么的吧?”被叫做小婕的女人道。周嘉鱼听着这女人的声音却莫名的觉得有几分熟悉。沈一穷看到周嘉鱼下楼,也没理耍脾气的姑娘,对着他道:“周嘉鱼,我们中午吃什么?”周嘉鱼说:“吃鱼吧,昨天不是送来了新鲜的鱼么。”他和沈一穷说话时,那个没好气的姑娘也转过了头。周嘉鱼见了她的模样,微微有些惊讶,他的确是见过她的,只不过却是在电视上。阮云婕,娱乐圈三栖巨星,前几年就已经封后,近几年更是作品不断,甚至还得拿了好几个有含金量的外国奖项。就算是周嘉鱼这个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也看过她的作品,知道这个人。阮云婕和她身边的男人跟着沈一穷的目光望过来,也看到了周嘉鱼,她道:“这也是那个林先生的徒弟?”沈一穷不答,对着周嘉鱼招了招手。周嘉鱼慢慢走过去,听见沈一穷道::“你看看她,能看见什么不?”周嘉鱼看向阮云婕,眼神中的惊讶之色更浓。之前隔得远,他也没仔细看所以并未注意到异样,这会儿走近了,他才发现阮云婕整个下半身都像是浸泡在黑色的浓雾中。浓雾却似有生命一般,围绕着她的下半身浮动旋转,将她的脸色衬托的格外难看。“我……”周嘉鱼虽然是看见了,却觉得在这儿说出来不太好,他稍作犹豫,摇摇头:“没有,没看见。”沈一穷闻言根本不信:“少来,我都看见了,你能看不见?”周嘉鱼面露无奈:“看见了又怎么样,又处理不掉。”沈一穷说:“嗯……有点道理。”阮云婕听着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眉头紧紧皱起,她说:“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看见不看见,有话就说,别装神弄鬼。”睿哥皱眉:“小婕!”也不知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阮云婕被斥责之后撇了撇嘴,倒是没有继续再说。沈一穷本来就脾气火爆,他虽然是师从林逐水,但他本家也是个风水大家,加上天赋不错,从小到大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况且干这一行权贵也见了不少,像阮云婕这样的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要不是阮云婕是林逐水的客人,他估计早翻脸了。周嘉鱼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阮云婕那满身黑气,眼下发青的模样吸引去了。阮云婕气呼呼的又坐到了沙发上,睿哥面露愧色,道:“不好意思,她性格就是这样……”沈一穷直接做了个停的手势,说:“别和我说,等先生来了你同他说吧。”睿哥尴尬的说好。六月下旬,已经入夏,园子外面的路被簇拥的树木盖住,倒是并不太过炎热。周嘉鱼住的木楼中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但温度却保持在了二十五六度,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林逐水来的时候,周嘉鱼都快要睡着了,整个人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睛半闭不闭。沈一穷的声音把他从倦意中唤醒,沈一穷道:“先生,您来了!”林逐水淡淡的嗯了声。周嘉鱼听到林逐水的声音立马清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到林逐水就站在他的面前。这大夏天从屋外头走近来,林逐水身上却看不见一点汗水的痕迹,他抬手轻轻的转了转右手手腕上的玉石手链,淡色的指尖吸引住了周嘉鱼的目光。林逐水道:“怎么了?”阮云婕还以为林逐水是在问自己,开口道:“林先生,我们等了你那么久,你还不知道怎么了?”林逐水冷冷道:“我没问你,”阮云婕愣住,周嘉鱼这次才注意到林逐水的脸朝着自己这边偏了偏,反应过来林逐水在询问自己。他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浮起些许红晕,嗫嚅道:“没、没事。”林逐水说:“好好上药了么?”周嘉鱼说:“上了上了。”那已经纹身完全定型,疼痛也消失,肌肤愈合的很好。两人一问一答,把阮云婕晾在一边,气得她脸色发青。的确,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去哪儿似乎都会成为焦点,一般人看见她早就态度殷切的好好招待,哪里会受到这样的冷遇。阮云婕气笑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想,今天若是这个叫林逐水的不给她给说法,她定要没完!和阮云婕比起来,她旁边睿哥的态度,简直说得上毕恭毕敬,他道:“林先生,打扰了。”林逐水说:“何必呢?”睿哥一愣。林逐水说:“我救不了她。”睿哥浑身猛颤,他绝望道:“林先生,只有您能帮我了啊——”林逐水的表情冷的像是玉做的雕像,缓步走到满目狐疑的阮云婕面前,嘴里吐出四个字:“早亡之相。”睿哥整个人都瘫了,阮云婕的表情也凝固住,这要是一般人敢在她面前说这句话,她早就发飙了。可面对冷若冰霜的林逐水,那些愤怒却都化为了恐惧,死死的掐住了阮云婕的心脏。“长恨眉,天中塌陷,面小鼻低。”林逐水说话的语气依旧很淡,就好像断的不是他人的命,而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吧?”阮云婕眼睛瞪圆,嘴唇不住的哆嗦,她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嘉鱼听得云里雾里,还得靠脑子里的祭八给他科普,祭八说:“长恨眉是指眉眼紧凑,天中是印堂,面小鼻低不用我说了吧。”周嘉鱼说:“祭八你真厉害。”祭八自豪扬起可爱的小脑袋:“人人都少不了祭八!”周嘉鱼:“……”不,女孩子其实并不需要你。林逐水说完,对着睿哥道:“你也该知道的,既然当初拦不下,又何必现在来求我?”睿哥脸色白的跟死人似得,他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根烟,点了三四次才点上。林逐水没催,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睿哥道:“小婕,你把你的事情,和先生说了吧,不然,我也没办法了。”阮云婕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站着,听了林逐水的话后,却是有些站不住了,她走到睿哥身边,缓缓坐下,僵着表情道:“他还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说呢,万、万一是个骗子,想套我的话……”沈一穷听到阮云婕的说法,瞅了周嘉鱼一眼,拍拍他肩膀小声咬耳朵:“看看,都是你们这些骗子搞出来的好事儿。”周嘉鱼:“……”沈一穷说:“要是你遇到了会咋办?”周嘉鱼冷静的说:“这客户太大了,我恐怕得准备准备才下手。”沈一穷说:“有道理。”他们说的话虽然很小声,但林逐水应该都能听见,虽然他没什么反应,但周嘉鱼却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搓了搓,吓的周嘉鱼立马噤声。“你不把你床头上放着的东西扔了,你的孩子投不了胎的。”林逐水语气有些冷,“来求我也没用,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该还的都得还。”阮云婕整个人直接瘫了,她重重的喘息着,眼神里全是恐惧。林逐水的话,击中了她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她的床和别人不一样,床头是空的,可以打开,里面放了很特殊的东西。这事情就只有她自己知道,连她最亲近的睿哥都不曾告诉。“床头的东西?”睿哥傻了,扭头看着阮云婕,“小婕,你还在床头放了什么——”阮云婕强笑道:“是、是我那次从泰国求来的……”睿哥道:“你真敢弄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别碰那些东西么!!”他似乎气急了,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都这时候了,你还骗我??”阮云婕不语,只是抱着双臂发抖。全然没了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盛气凌人,在抬头看林逐水时,眼神中的不屑和怀疑,也变成了畏惧和祈求。“林、林先生。”阮云婕说,“之前是我不对,您、您的确厉害,您看,您能救救我么?”林逐水没说话。阮云婕笑的像是在哭:“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很多很多的钱……”林逐水闭着眼睛,像尊无情的佛像,由着祈愿者哀求哭泣,却丝毫不见动容。周嘉鱼和沈一穷在旁边没敢说话。睿哥面前的烟灰缸里很快就堆满了烟头,他声音也哑了,说:“林先生,小婕是我爱的人,我不能看着她出事儿,您能不能帮帮她……”林逐水又开始轻轻的转手腕上的玉石。睿哥见林逐水没有直接拒绝,赶紧对着阮云婕道:“小婕,你快过来,和先生仔仔细细的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