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够温柔。&rdo;离开的胡不归想起常逗给他的这句评价，心里顿时觉得翻江倒海起来。苏轻其实不是有意不接胡不归的电话，他在外面也是东奔西跑，联系的一些人警戒心又很重，一点点多余的动作都不能做，而恰好寇桐打电话的时候，是他已经往回走的时候……这件事其实只能说是胡队五行缺德。半个小时以后，苏轻一身漆黑地夹着一个文件袋，身上还有清晨隐约的露水气，大步走进来：&ldo;大家都过来看看这个东西，我找人查……&rdo;除了远处已经睡死过去的程未止，小宇宙燃烧中的常逗以外，其他人都在以某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苏轻愣了愣，脚步在门口顿住，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又不明所以地在脸上抹了一把：&ldo;怎么了？&rdo;&ldo;回来啦，辛苦辛苦。&rdo;这是皮笑肉不笑明显等着看好戏的陆青柏。&ldo;……&rdo;这是迅速转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方修。&ldo;没有没有，什么事也没有。&rdo;这是比较实在的秦落。&ldo;查了什么？&rdo;寇桐非常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从旁边抽了一张纸巾给他：&ldo;擦擦，头发上沾了露水，外面冷么？&rdo;苏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胡不归本来张口就想问他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突然想起刚才那出，心里狠狠地警告了自己两声，默念&ldo;要温柔，要温柔&rdo;，然后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学着寇桐把声音放轻柔：&ldo;不急着说，你累不累，要吃点东西么？厨房里有……&rdo;可惜胡队学寇医生说话学出了些惊悚效果，苏轻愣是打了个寒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后诧异地抬起手背放在他额头上：&ldo;胡队你病了？&rdo;胡不归：&ldo;……&rdo;方修不小心&ldo;噗嗤&rdo;一声笑了出来，被陆青柏和秦落各自从桌子底下踹了一脚。&ldo;我去查了薛小璐的资料。&rdo;二十分钟以后，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的苏轻指着摊开的一打材料说，&ldo;她的出身，生平等等资料都被人改动过，费了不少力气。不过幸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过的事，都有蛛丝马迹可循。&rdo;他从文件袋里抖出了一张照片：&ldo;最后查到了这个人身上。&rdo;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皱起眉来：&ldo;是他？&rdo;费哲，五十三岁，眼下政界最活跃的政客之一。&ldo;我觉得，那天在电话里和她说话的人，很可能就是他。&rdo;&ldo;十五年前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被偷偷送到了乡下一户靠社保活着的孤寡老人家里，老人姓薛，对外人说这个是她亲戚家的小孩，算是她的孙女辈，叫薛小璐，这个女孩是被一个男人送来的，有人说，当时这个男人称呼她&lso;小徵&rso;。&rdo;&ldo;时间已经太长，当事人很难描述出当时男人的模样，不过有一张照片留下了，恰好拍到了这个人的一个侧脸。&rdo;苏轻从兜里摸出一个移动硬盘来，插在电脑上。拍照片的人显然没想把男人拍进镜头，对准的是村里的湖，只有男人一半的身体，他正把脸上的墨镜往下摘，微微皱着一点眉，目光正盯着不远的方向，苏轻把他脸上的部分放大了一点，男人半张脸占了整张屏幕，他看起来表情有些复杂。&ldo;费哲还有其他的儿女么？&rdo;苏轻身后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季鹏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ldo;我暂时是没能查到……&rdo;苏轻说到这里，回头瞪了他一眼，&ldo;怎么干活的时候老也找不着你？&rdo;季鹏程打了个&ldo;哈哈&rdo;：&ldo;人老了嘛，比不上你们这群年轻人啦。&rdo;寇桐皱皱眉：&ldo;他当时为什么把自己的小孩送走？&rdo;苏轻翻出一打材料，递给他，中途被胡不归劫走了，并装作一脸正色非常认真地低头看起来。苏轻只得口头解释说：&ldo;十五年前的时候费哲正惹着官司，有一个商贸中心火灾事故，造成了踩踏事件，伤亡一百多人，之后爆出了商贸中心建筑偷工减料和火警系统的严重问题，跟费哲有关系。有人在网上把他挂了出来，部分比较彪悍的受害者家属要跟他讨个说法，闹到最后好像还有人买凶，不过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rdo;季鹏程慢吞吞地接过话茬：&ldo;照你的意思，费哲那时候把这孩子送出来，其实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如果真这样，那天怎么会任凭别人杀了她呢？&rdo;&ldo;十五年了，人会变的。&rdo;苏轻说。&ldo;变得不再爱他的孩子？&rdo;陆青柏皱皱眉，顿了顿，接着说，&ldo;或者说，现在的费哲和以前的那个还是同一个人么？以他和乌托邦的关系，身上会不会发生过某些匪夷所思的生理变化？从另一方面想，他为什么不再需要这个孩子了？&rdo;&ldo;子女被看做是父母生命的延续。&rdo;寇桐忽然说。&ldo;不说这个。&rdo;胡不归掐掐眉心，制止他们越来越诡异的讨论，&ldo;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力量在后面支持乌托邦？给他们提供大量的资金和武装？&rdo;苏轻忽然想起陈林跟他说过的事‐‐乌托邦的本质，是关于能量的。&ldo;乌托邦的本质，是关于能量的……&rdo;他忍不住把这句话念叨了出来。方修一怔：&ldo;你是说，可能是一个国家？&rdo;季鹏程笑了：&ldo;怎么，这个费哲还有海外关系？&rdo;&ldo;等等，&rdo;苏轻迅速翻开另一份文件，&ldo;费哲曾经在n国留过学，拿到了博士以后还在n国工作过几年。&rdo;&ldo;啊……&rdo;寇桐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胡不归忽然觉得寇桐的笑容讨厌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不实在，满脸意味深长，心里默默地想，都成通缉犯了，装逼给谁看？&ldo;怎么？&rdo;苏轻问。&ldo;n国这个国家很有意思。&rdo;寇桐说，&ldo;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区的人很多，男女老少，各种阶层，各种受教育背景，有好人也有坏人，个体而言，差异是极大的。然而尽管如此，这些人必然还是有某种共性的，它来自于地理、历史和血统……&rdo;&ldo;寇医生能不能说重点？&rdo;胡不归生硬地打断他。寇桐摸摸鼻子，非常好脾气地笑了笑，在纸上画了一个普通的正交坐标和一条曲线：&ldo;假设两条坐标轴表示抽象的各种生产资料，这条曲线表示生产可能性边界……哦，意思就是说……&rdo;&ldo;这个我知道，意思是说把这个国家所有的生产资料按照某种比例分配，可以得到这么多的产品。无论他们怎么分配生产资料，不能生产出这条线以外的产品。&rdo;常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进来。&ldo;就你知道。&rdo;方修把他的大脑袋推到一边。常逗扶了扶歪了的眼镜，捂住嘴，转悠着眼睛不敢吱声了。&ldo;n国的资源非常有限，地理位置也不好，自然灾害频发，可以说很不适合人类居住。&rdo;寇桐不扯淡了，收敛了笑容，在纸上随手画着，&ldo;但是无论是人口还是科技水平，他们在全世界的排名都很靠前，人口密集程度极高，物质需求越来越大，而他们本国的资源也就越来越捉襟见肘。生产可能性边界要被扩大，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通过某种途径增加他们的资源，一种就是凭借科技。&rdo;&ldo;n国的科技水平已经相当发达，如果你们注意到的话，这个国家的经济增长已经停滞了很多年了，你们说他们会怎么想？&rdo;&ldo;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增加他们的资源。&rdo;秦落皱皱眉，&ldo;那……可以通过从别的国家那里掠夺，战争，或者……开发出某种他们能够拥有的能源和资源。&rdo;&ldo;n国不是一直在填海造田么？&rdo;陆青柏问。&ldo;是啊，所以他们现在又在开发人体石油了。&rdo;苏轻冷笑一声，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来，在裤兜里摸打火机，一边立刻伸出一只拿着打火机的手，寇桐非常自然地帮他点上，苏轻愣了一下，他虽然有些情况下神经很粗，却不是个粗心的人，早就发觉这两个人不大对头。胡不归立刻纠结了，有寇桐在，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苏轻的烟给掐了，然后他的目光落到苏轻裤兜里露出的半盒烟上，发现已经很扁了，三秒钟以后，胡队决定不和寇医生拼贤良淑德，一伸手掐了苏轻的烟：&ldo;这根明天再说。&rdo;苏轻习以为常，只是翻了他一眼，也不争辩。寇桐非常体贴地把话题拉回来：&ldo;你们说……最近第二批承认乌托邦合法性的国家里，有没有n国呢？&rdo;苏轻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两个人像是两只狐狸精一样地对视一眼，苏轻说：&ldo;我还有几个很爱国的黑客朋友，明天可以去联系一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