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恢复一点了么?&rdo;胡不归轻声问。苏轻伸开手掌又用力攥紧,默默地摇摇头,st这个地方看来是彻底断了他的外挂,苏轻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那根弦绷紧了‐‐他已经嗅到了这里的危险,可是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就在这时,胡不归把苏轻绕着自己脖子的那条手臂拿了下来,直接把他拉到自己怀里:&ldo;退回去是不大可能了,我们是原地休息还是继续往前走?&rdo;这么一来,苏轻的感觉就有些怪异了,胡不归的长臂一伸,把他整个后背都拢了进去,他的肩胛骨都抵在胡不归的胸口上,像是被对方用身体包围了一样,可他也说不出&ldo;我自己能走&rdo;这种话‐‐走是能走,但必然是走不快跳不高的,都到了这步田地,再叽歪就矫情了,于是他越过胡不归的肩头往后看了一眼:&ldo;说真的胡队,你停在这里不要动还好,转几个圈,我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哪边是&lso;前&rso;。&rdo;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ldo;咱们谁也没有指南针,不见天日,连方向都分不清,往哪走呢?&rdo;胡不归眼睛一亮,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了一眼:&ldo;你的意思是说爬到树上去?&rdo;可显然这个攻略是被禁止的,因为他这句话才说完,悲剧就发生了‐‐只听一道凌厉的风声,胡不归下意识地就抱着苏轻从原地闪开,回头一看,树上一道足有人腰那么粗的大树藤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们刚才站的地方,足足砸进去一个半米深的坑。还没来得及让他们俩缓过一口气来,那根落到地上的大树藤就猛地抽动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哆嗦,又杀气腾腾地向他们杀将过来,胡不归瞅准了时机,一脚踩在树藤上,他这身手毕竟是稳扎稳打地练出来地,很是对得起&ldo;外勤大猩猩&rdo;之名,怀里还带着个人也能上蹿下跳毫不含糊。苏轻忽然说:&ldo;背后,趴下。&rdo;胡不归想都没想就往前一扑,感觉另一道巨大的阴影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了。苏轻抬头一看,顿时发现领空范围整一片群魔乱舞,他张张嘴,拍拍胡不归的肩膀:&ldo;胡队,我看咱们还是快跑吧。&rdo;不用他说,胡不归就已经在付诸实践了‐‐这回他们终于不用商量往什么地方走,怎么确定方向了,完全是被一堆成了精的树妖树藤追着跑。连身边的灌木也越来越密集,不时有尖锐的树枝划过,苏轻倒是还好,有胡不归护着,这么一趟跑下来,胡队的造型就比较犀利了。就在这时,苏轻眼前被光晃了一下,可是只一下,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光亮来源,就被棒槌一样的树藤又给挡住了视线,所以刹那间,他只来得及说一句:&ldo;小心,前边可能有……&rdo;胡不归就一脚踩空了‐‐他这一脚本来是踩在一棵古树暴露在外面的根上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就在他的脚碰到树根的刹那,那些像是周末超市减价排队一样密集的大树一下子分开了,胡不归直接踏空,前方没了路,两个人同时被甩了出去,一根树藤扫过来,胡不归把苏轻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硬是转了个身,用后背受了这一下,当时眼前就一黑,差点没直接晕过去。他们脚下是一个看不见底的大坡,电光石火间,苏轻瞅准了时机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一根他能抓得住的树枝,另一只手飞快地挣脱出来,穿过胡不归腋下勾住对方‐‐幸运的是真让他瞎猫碰见死耗子地拽住了,不幸的是他攥住的这一根是一枝荆棘条。荆棘刺狠狠地刮过苏轻的掌心,血水立刻就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下来‐‐更不用提他本来就手软,还拽着胡不归这么大个人。当时苏轻心里就剩下了一句话:姓熊的那老不死的坑我!悬崖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大力气呢?苏轻说不好,反正他之前连路都走不稳,现在却能用一只被划得鲜血淋漓的手吊住两个人。不知是疼还是别的什么,他浑身都在发抖,人到了那种地步,脑子里反而一空,什么都没有了,好像全身心地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松手。胡不归后背挨得那一下几乎打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三震,一口血差点吐出来,好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ldo;撒……手……&rdo;苏轻没理会,不是他多有奉献精神,而是现在实在是余不出多余的力气来对他这句指令做出反应。手上流出来的血已经浸湿了袖子,一滴一滴地打下来,就好像下雨似的,周遭剧烈地震动起来,原本掉下去很可能就要玩完的大斜坡忽然崩塌了‐‐他们不知道是掉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好像山崩地裂像刮风下雨一样说来就来。苏轻抓着的荆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像是个狰狞的怪物一样,张开一个大网,越是有血迹的地方越是生长迅速,碰到伤口就往里钻,很快,将苏轻的整条胳膊都缠了起来,然后迅速缠过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像凌迟一样地把他们两个吊在半空中。他这才发现,刚刚的大地震,已经把斜坡震成了一个悬崖,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刻,苏轻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好像什么时候来过一样。这时胡不归深吸一口气,死死地咬住牙,拼命张开肩膀和双臂,勒在他身上的荆棘条立刻把他咬得皮开肉绽,荆棘条像是动物一样,你进一步,我就退一步,跟胡不归较上了劲,他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淌下来,一直滴到苏轻的脖子上,汗水和血水混在了一起,苏轻只听他低声说:&ldo;再坚持一会,马上不疼了。&rdo;苏轻在极近的距离里愕然地看着他:&ldo;你……要干什么?&rdo;胡不归费力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握住上面垂下来的荆棘条,尖刺划过了他的手腕,不知是静脉还是动脉,立刻就被割破了,大量的血喷了出来,原本缠在苏轻手臂上的荆棘条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立刻松开了他,疯了一样地扑向胡不归的手腕。胡不归用另一只手用力揽住苏轻的腰,苏轻的下巴就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胡不归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慢慢地到有些颤抖的地方,然后他牙齿发出&ldo;咯咯&rdo;的声音,再一次拼命地伸展开身体,硬是用自己的身体在这个荆棘编成的囚笼里撑出了一个空间。&ldo;不怕的,这回我在这。&rdo;苏轻清楚地感觉到胡不归的目光有些涣散,可是却带着些笑意似的,落在自己身上,那人嘴唇和脸颊的颜色飞快地褪去。&ldo;胡……&rdo;苏轻的喉咙艰难地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胡不归像个血人,脸上却带着一个看起来有些释然的笑容,兀自说:&ldo;这回我终于……&rdo;电光石火间,苏轻回想起了这个看起来很眼熟的悬崖是哪里,他耳边响起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鸟忽然从悬崖上飞了出来,像是刚刚开始学习如何飞翔一样,起初还有些跌跌撞撞,可它很努力很努力地拍打着翅膀,始终仰着头。苏轻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光刺得有些疼,三年前,在那个灰房子里,他刚刚从变成鸟类的梦里醒过来,就是用像胡不归一样的姿势,拿自己身体撑住落下来的砖墙,浑身都是血,听着小鬼细细的哭泣声。胡不归似乎连睁眼都很困难,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像是糊在睫毛上的血迹已经黏住了他的眼皮‐‐他的睫毛依然很长,长得过于沉重了。苏轻忽然问:&ldo;胡队,你是不是喜欢我?&rdo;胡不归微微有些涣散开的目光凝聚了一下,缓缓地落到苏轻脸上,鸟鸣声好像自天边响起一样,那么远,却又好像那么近。胡不归似乎是笑了,然后他垂下头,嘴唇轻轻地落到了苏轻的鼻尖嘴角上,最后像是找到了栖息地一样,很轻柔地贴上苏轻的嘴唇。却没有下一步了,他只是闭上眼睛,蜻蜓点水地落下一个吻。&ldo;……不是,&rdo;他气如游丝一样地趴在苏轻耳边说,&ldo;我觉得我是爱你。&rdo;苏轻越过他的肩膀,看着旷然无边也似的天空,眼睛陡然睁大了。&ldo;但是我……保护你,和这个没有关系。&rdo;胡不归的声音越来越低,苏轻觉得他的呼吸都好像这样衰弱下去,随时要断掉一样,&ldo;我保护你,是因为你是……我的队……&rdo;然后他的声音就消失了,那一刻,苏轻觉得自己的心跳重重地停顿了一下,胡不归禁锢着他的手臂忽然就变得绵软无力起来,被他撑起来的荆棘网立刻开始收缩,勒到胡不归毫无知觉的皮肉里,像是要把他搅烂。就在这时,苏轻感觉到自己凝滞的双核系统突然重新流动了起来。一阵强光在他眼前亮起,苏轻被迫闭上眼睛,然后全身一松,重重地往下跌落,最后留在他视线里的,是那只飞起来的鸟,和漫天的白烟。冥冥中好像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把他的意识往下拉,他终于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