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帅一哆嗦,愣是没敢下手,将那朵花插在了头大如斗的谭将军头盔上,深刻地阐释了什么叫&ldo;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什么上&rdo;。北大营一众老兵油子哄堂大笑,玄甲轻骑打着呼哨随着顾昀飞奔而去,一个个有样学样,南腔北调的口哨声此起彼伏,顾昀在前面愤怒地吼道:&ldo;谁让你们跟我学的,都快尿出来了!&rdo;还别说,这么一闹,还真就挺解乏的。此时,西洋海怪上‐‐雅先生狼狈不堪地走进舱门,迎面遭遇了教皇的亲卫团团长。&ldo;怎么样?&rdo;雅先生问道。团长:&ldo;醒了,他正要唤您进去。&rdo;混乱的海战中,教皇所在的地方被一支吹火箭擦了个边,刚好引爆了一架炮台,巨大的冲击力把他老人家当场震晕过去了,后续西洋海军一遇到玄铁营就狼狈得不行,和这也有很大关系。雅先生大大松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教皇额头上敷了药,满头的白发软塌塌地散落在一边,露出眼角几块不明显的老年斑。雅先生跪在地上,一脑门沮丧:&ldo;陛下,我很抱歉……&rdo;床上的老人没有睁眼,喃喃地开口说:&ldo;是顾昀。&rdo;&ldo;对,是顾昀,我们一开始计划将他困在这里,其实已经做好了会在北海面对他的准备,可是昨天黑乌鸦突然出现,&rdo;雅先生顿了一下,神色十分懊恼,&ldo;玄铁营被西域联军拖在了嘉峪关,我本来应该有这个自信,但还是……&rdo;&ldo;一时没有稳住阵脚。&rdo;雅先生无言以对。教皇微笑起来:&ldo;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生命中看似无法战胜的敌人,有些是灾难,有些只是磨砺‐‐你知道灾难和磨砺之间有什么区别吗?&rdo;雅先生一愣。&ldo;区别就是,灾难是不可战胜的,而磨砺是可以越过的‐‐我想这非常容易分辨,中原人的通讯已经被截断,小小的一个首都,如果真有那么多军备,当初我们炮制北大营哗变的时候,会那么容易乱起来吗?&rdo;雅先生:&ldo;您是说……&rdo;&ldo;顾虽然年轻,但一多半的生命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就算是个不可一世的狼王,此时也是爪牙都被拔去地被困囹圄中,去吧。&rdo;当天,西洋海军重新整队,再次悍然登陆大沽港。上岸以后再次遭到了激烈狙击,这回青天白日,雅先生心里有底,指挥若定,很快将这一批负隅顽抗的重甲全部拿下,赢得十分容易‐‐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得意,掀开&ldo;俘虏&rdo;铁面罩一看,发现这一波狙击居然不是大梁甲兵,而是一群铁傀儡!这群铁傀儡显然是临时从京畿的达官贵人们家里征调的,其中一只面罩下面还有个顽童的面具,顶着一张惨白的大饼脸,张着血盆大口冲着对面的人笑,说不出的嘲讽。一个西洋士兵怒不可遏地伸手去摘,雅先生惊道:&ldo;别碰……&rdo;可惜话说晚了,被拽下来的面具底下拉着一根细细的引线,轻轻一拽,铁傀儡就&ldo;轰&rdo;一声炸了,直接将旁边几个西洋士兵一起炸上了天。面具飞出去落在了雅先生脚下,还在嬉皮笑脸。北大营虚晃一招,此时竟然已经全体撤退了,西洋海军愤怒地杀入城中,准备用血来平息自己的愤怒,谁知眼前居然是一座空城。自从江南的兵变的消息抵达京城时开始,雁北王便围城空城里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死寂,让人心里直发毛,雅先生一挥手,手下立刻四散搜查城中民居。各处民居院落依河而建,弯弯绕绕的,外来人在其中转来转去,很容易找不着北,时而还会遭遇一些拦路的大石头,将原本就让人费解的地形弄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雅先生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忽然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冒进。就在这时,一个西洋士兵大叫一声,周围所有人立刻成了惊弓之鸟,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众多钢甲很快围成了一圈,各自举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那有异状的大槐树,只见槐树上忽忽悠悠地吊下来一个西洋士兵,半个脑袋已经被炸飞了,不知是死在哪场战役里的,血肉模糊的脑袋上绑着一张面色惨白的饼脸面具‐‐这回面具变成了哭脸!一声轰鸣响起,原来是个西洋甲兵一时紧张,将短炮打了出去,树上的尸体顿时被炸了个一堆肉块,噼里啪啦地掉下来,随后,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响起,树下的西洋士兵纷纷如临大敌地后退。片刻后,一只圆脸猫头鹰从树冠中冒出头来,傲然环视了一圈树下的两脚兽,笔直地振翅冲上天,将诡异的笑声飘得四处都是。青天白日里,愣是把人吓出一身冷汗。&ldo;雅克布森大人,继续搜查吗?&rdo;雅先生艰难地吞咽了一下:&ldo;不……先撤出去,离开这里,快!&rdo;他话音没落,远处骤然响起了尖锐的爆破声,随后是几声惨叫,几朵巨大的烟花呼号着上了天,炸了个火树银花。顿时有人变色道:&ldo;我们遇上了伏击!&rdo;&ldo;撤!&rdo;&ldo;离开那!&rdo;炮声与箭声响成了一团,几声不知由谁引起的爆炸推倒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头房子,乱七八糟的石块和原来挡路的巨石连在一起,这空城简直成了一座大迷宫。西洋人手中的地图全然成了废纸一张,外人不熟悉地形的弊端显露无疑,一群重甲与步兵一时深陷其中,没头苍蝇一样地撞了片刻,居然出不来了!雅先生无奈之下只好吹哨唤来西洋鹰甲,飞到半空中指挥调度,好歹将人引出来。惊魂甫定的西洋大军退至城门口,不知谁触动了什么机关,城门上突然传来一站让人牙酸的齿轮响,一时间,所有弓箭全部张开,万箭待齐发地指向城楼,上面缓缓地掉下来一样东西……雅先生拨开惊弓之鸟一样的侍卫,凑上前一看,鼻子险些气歪了,那居然又是张白脸面具,这回是个鬼脸!雅先生:&ldo;……&rdo;&ldo;大人,我们……我们还是绕路吧?&rdo;雅先生抬起手打断他的话,面色阴鸷地在原地站了片刻:&ldo;陛下说得对,顾昀手中没有底牌,只能靠这些不入流的诡计,你们难道被他用几张破面具就吓破胆了吗?打伏击……呵!&rdo;他怒极反笑,冷冷地道:&ldo;给我推平了这座城,我看他们往哪伏!&rdo;然而一个多时辰以后,将整个空城夷为平地的雅先生在废墟里搜索了三遍,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浪费了他无数宝贵时间和紫流金的鬼地方,真的就是一座空城,所谓&ldo;伏兵&rdo;只有两张面具和一只早就飞走了的猫头鹰!雅先生的牙龈险些咬出血来:&ldo;探路鹰呢?给我追!全速追击!&rdo;此时,东安到京城的必经之路上,藏在树下的顾昀接过谭鸿飞递过来的千里眼,目送着几只探路鹰从头顶呼啸而过,往京城的方向飞驰而去。他将叼在嘴里的草茎吐了出来,拍了拍身后连巍的割风刃:&ldo;老连,你算是立了大功了。&rdo;谭鸿飞小声问道:&ldo;怎么?&rdo;&ldo;看出来了吗?&rdo;顾昀懒洋洋地说道,&ldo;洋人管事的那位现在肯定是非死即伤,现在领兵的人对京城一带明显不熟悉,否则不会激愤之下就贸然派探路鹰乱飞。&rdo;皇城居中,京畿重地从来森严,绝不允许随意窥视,就连玄鹰也不敢乱飞,哪怕在非常时期,玄鹰也只敢在北大营驻地落脚,撤下鹰甲后骑马进京。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玄鹰之所以不敢飞,并不是因为玄铁营特别守规矩,而是顾昀知道,玄鹰一旦越界飞入,很容易就会触碰到&ldo;禁空网&rdo;。京城九门外有一圈看不见的&lso;禁空网&rso;,始建于武帝年间,花了三十年才落成,是灵枢院的杰作,禁空网一圈下面有无数暗桩,总调度就在起鸢楼上。&rdo;起鸢楼之所以建那么高,除了供四方来客吃喝玩乐之外,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是禁空网的总桩,&ldo;摘星楼&rdo;上有个&ldo;天圆地方阁&rdo;,平时是重重锁死的。灵枢院为了这个天圆地方阁,不知熬秃了多少大师的头发,它会在九门外打出一圈特殊的光网,非常细密,即使是夜里,也会轻易被星月或是火光所掩盖,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肉眼几乎看不见。这层光网距离地面三十丈,不会影响地面人畜往来,如果有人乘鹰甲飞过,三十丈低空之下一定会被九门卫兵发现,有白虹箭等着他们,而一旦鹰飞高度超过三十丈,就会触碰到禁空网。被碰到的光网将折射回天圆地方阁,再经由特殊的镜子打回禁空网一带地下的暗桩,那些暗桩会随着天上光信号弹出,锁定来犯者位置,同时从八个方位放箭,鹰甲倘若躲闪,就会发现在禁空网范围之内,躲到哪都有暗桩的明枪暗箭如影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