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温客行侧过身,一抬膝盖正好磕在于丘烽腿骨上,登时便听见骨头&ldo;啪嚓&rdo;响了一声,折了。同时一掌和他对上,于丘烽只觉一股子汹涌如海一般的内力顺着手掌袭来,大惊想要撤掌,却已经来不及了,手掌像是被对方吸住一样,那股内力山呼海啸一般顺着他的经脉涌上来,几乎要把他撑爆。那一瞬,于丘烽慌乱地抬眼看见眼前这笑嘻嘻没个正经的男人的表情‐‐冷漠阴森,混不在意,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魔物,杀人如麻,毫不动容。随即只听一个女人尖叫一声,一股凌厉的小风扫过,几根细如牛毛的针向温客行扑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撒开于丘烽,隔空拍出一掌,那细针被他拍散,掌力却不散,随后而至的女人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他这一掌正打中胸口,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温客行这才看清,偷袭他的,正是那不知何时冲开了穴道的柳千巧,他先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大声叫道:&ldo;阿絮快来,我看见了奸情!&rdo;周子舒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转身将一个不依不饶送上来找死的人踹出去,俯身拎起柳千巧,简短地道:&ldo;少废话,走!&rdo;温客行立刻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跑了。两人运起轻功飞驰而过,也不知跑了多远,早将那群跳梁小丑甩下,周子舒这才停住脚步,将气息奄奄的柳千巧丢在一棵树底下,出手封住她几处大穴。温客行双手抱胸,笑道:&ldo;好么,你把她一起弄走了,邪魔歪道的名声可更坐实了。&rdo;他想了想,又颇为得意地感慨道,&ldo;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名声,你是我的人,这也算同甘共苦了。&rdo;周子舒看都不看他,俯身查看柳千巧的伤情,从怀中摸出一小瓶药,不管三七二十一,死马当成活马医,先给她塞了一颗进去,说道:&ldo;老温,嘴是用来说话吃饭的,不是用来放屁的‐‐再多一分力,她当场就被你打死了。&rdo;温客行听得那一声有点不耐烦、但说不出熟络的&ldo;老温&rdo;,登时心花怒放,至于后面那句,他自动认为&ldo;打是亲骂是爱&rdo;了。柳千巧咳嗽一声,这轻轻的一的动,便险些叫她浑身散架,一双眼睛怒视着周子舒,勉强道:&ldo;你……装什么好心?&rdo;周子舒却不理会她,只是半蹲下来,问道:&ldo;我问你,你易容的手段,从哪里学来的?&rdo;柳千巧倒不曾想到他一开口便是这个问题,愣了愣,随后&ldo;呸&rdo;了一声,气息奄奄还非常彪悍地说道:&ldo;关你什么事?&rdo;温客行闻言,说道:&ldo;柳姑娘,难不成你改变容貌也好、夺琉璃甲也好,都是为了于丘烽?那我可劝你一句,女人丑不怕,笨也不怕,最怕的就是没长眼睛。那路货色,亏你看得上。你道于丘烽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叶白衣又是怎么追着一个黑衣人到了那小巷子里的?谁故意误导,叫你以为那跑了的黑衣人是于丘烽,以至对叶白衣出手的?谁在所有人面前点明你身份的?傻子,他拿你当挡箭牌呢。&rdo;他一言戳破了这不再二八的女人的&ldo;少女&rdo;心事,登时比叶白衣当面的那句&ldo;丑八怪&rdo;还要命,柳千巧若是还有一点力气能动,也要爬起来咬死他了。周子舒道:&ldo;你闭嘴。&rdo;温客行得令,立刻把嘴唇抿得紧紧的,简直恨不得自己只长了一瓣嘴唇似的。周子舒心里估摸着这柳千巧的年纪,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忽然问道:&ldo;你……小的时候,是不是遇见过一个没有眉毛、饿得半死又受伤的怪人?你还给过他吃过饭?&rdo;他师父秦怀章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被仇家追杀身负重伤,落难到一户农庄里,身无分文,据说多亏了一个脸上有疤的小女孩,偷偷给他端来饭吃,助他熬过了那最困难的时候,秦怀章无以为报,见她容貌已毁,十分可惜,便教了她几手易容的功夫,却没想到,日后竟是害了她。柳千巧嘴上没说话,闻言脸上却飞快地闪过一抹讶然,周子舒便明白了,低头想了想,从怀里将那瓶伤药拿出来,放在柳千巧面前,说道:&ldo;你往后好自为之吧。&rdo;便起身走了。温客行兴冲冲地周子舒,嘴里还说道:&ldo;她暗算你,你竟还对她那么好,可真是……&rdo;然而他话音却突然顿住,因为看见周子舒边走,边从怀中掏出另一瓶药水,擦在脸上,一开始不明显,多擦几下,便渐渐露出了不一样的肤色来。温客行眼睛都不眨了,越瞪越大‐‐劫杀蜡黄发青的肤色慢慢被洗去,他下巴上像是被削去一层肉一样,拿下了一个温客行从没见过的东西,刀刻一样的骨头轮廓便显露出来。温客行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十指如飞地卸着脸上的易容‐‐不像那洛阳城里笑靥如花一般的小公子,也不像那洞庭楼上黛眉香腮的清倌红人,这是一张男人的脸,谈不上颜色,只有黑白‐‐苍白而削瘦脸颊,嘴唇薄如一线,也仿佛没有血色一般,眉眼的轮廓很深,睫毛浓密,半遮住他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是的,那一瞬间温客行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浓墨重彩,那眼中像是沉淀了化不开的黑,只在角度变化的时候,才流过一层似有似无的、内敛的光华来。他忽然发现,其实对方一辈子都不将那易容卸下来,在自己心里,也从来就应该是这样一副模样,如今看到他长得竟如自己想象中的感觉别无二致,就像是……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很久一样。温客行无意识地喉头滚动了一下,开口道:&ldo;阿絮……&rdo;周子舒不在意地&ldo;嗯&rdo;了一声,将脸上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易容抹干净,这么长时间一直带着这东西,他都快以为那就是自己的脸了,骤然将那些东西都抹下去,竟然还有些不适应。原本打算顶着这张脸就这么过了,谁知道麻烦这玩意简直如影随形,以后的日子难道又要三天两头换一张人皮面具么?他顿时又心情不好了温客行润润嘴唇,低声道:&ldo;我……有没有说过,我其实是喜欢男人的?&rdo;周子舒用一种&ldo;废话,难道我不知道&rdo;的表情瞥了他一眼,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丢到温客行怀里,吩咐道:&ldo;不想继续麻烦就带上。&rdo;那人皮面具做工甚是精良,若是平时,温客行还会大感兴趣地研究一番,然而此时,他却连看都没看那东西一眼,只是紧盯着周子舒不妨,口气极严肃正经地问道:&ldo;所以你这是打算色诱我么?&rdo;周子舒活了这么大年纪,自觉从头到脚都是个纯爷们儿,还真没被一个男人用这么猥琐的目光和这么郑重地口气调戏过,他一直觉着温客行不是眼神有毛病,就是心眼有点问题‐‐要么是心上少开了俩洞,要么就是开豁了,不然怎么满大街的漂亮姑娘小伙子他不纠缠,专门绕着自己恶心人玩呢?于是不理会他,边走,边又摸出另一张人皮面具扣上。温客行眼前便上演了一场从美男子到一个猥琐斜眼中年人的乾坤大挪移,只觉他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跟着翻了个跟头,恨不得把眼睛按在水里洗一洗,眼前所见简直是惨绝人寰,便叫嚷着:&ldo;太伤眼了,你给我换一个!&rdo;说着,便伸手去要代劳,帮他揭下去。周子舒觉得他是无理取闹,一侧脸闪了开去,谁知温客行执着极了,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于是刚刚一致对外的两个人,在外患暂时已去的情况下,便又重新恢复到了内斗的状态里,你一招我一式地在原地难分难解地打了起来。周子舒一拳打向温客行锁骨,温客行却不躲不闪,周子舒没打算真的把他打残了,电光石火间将拳头往上移了两寸,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温客行却趁此机会抓住了他的手,眉开眼笑地说道:&ldo;哎,商量件事,我瞧你也是个光棍,咱俩就凑合了吧?&rdo;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一种笑嘻嘻的模样,眉眼弯弯,像是故意不让人看出他的眼神表情一样,故意不叫人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周子舒便不耐烦地问道:&ldo;我要你干什么用?&rdo;温客行凑近了他,将他的手举起来到自己下巴的高度,轻轻地用自己的下巴尖蹭着,然后趁周子舒一身鸡皮疙瘩奋力抽手的时候,忽然出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丢在一边,压低声音问道:&ldo;你说干什么用?&rdo;周子舒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看了温客行片刻,忽然便笑了起来,他那脸苍白的地方太过苍白,浓重的地方太过深邃,总叫人觉得有那么一点薄情寡义的样子,唯有笑起来的时候,眉目舒展开,嘴角似留下一点刻痕,浅淡苍白的嘴唇浮上几乎看不出的颜色,竟不知为什么,显得有些可爱起来。这可爱的男人同样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反问道:&ldo;养着你,留着闹饥荒的时候宰了吃肉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