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情没有赏雪的心情。小院中只有两人,母亲看不见如画的雪景,只会感觉寒冷,为此,他并不喜欢雪。
糟糕!若被爹爹知道,必少不了责罚……
白雪如雪美如画。
但再抬头一看白少情的书生面孔,又放下心来。
老天爷并不像宋香漓那般偏心,大好的雪落在端绪楼前,自然也落在白少情那冷清的小院前。
「你不要担心。那些都是武林里最常见的招式,普通的镖师也都会胡弄两招呢,哪里是什么独门武功?」方霓虹嘴角微翘,露出孩子似的狡黠笑容。「再说,就算是华山剑法也没什么关系。我只舞一次,你怎学得会?大师兄天分那么高,学一套剑法也要半个多月呢!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我舞剑给你看,不然爹娘会骂我胡闹的。」她叮嘱着白少情。
他一向说动就动,封峻深知主子性情,忙跟着出去了。
白少情点头,「放心,我誓,绝不告诉他人。」
果然,封龙很快便把酒杯撇到一边,转头道:「走吧!」
「嗯,我信你。」
封峻躬身,静静等待。
斜阳已落,美眸晶莹,两人身影越靠越近,无限心思,尽在不言中。
「嗯。」封龙点头,又细细品了一杯好酒,赞道:「这酒果然醇厚,白家好东西不少。」修长的指把玩着小巧酒杯,似乎对这白家专用于招呼贵客的酒杯产生了兴趣。
当脸就快碰到脸时,白少情忽然震了一下,仿佛这才想起了男女有别。
放眼天下,一大早就挡主人驾的客人,当真不多。可封龙的身分地位,已经到了再无礼也让人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地步。
「天色不早了,方姑娘请回。」
「一早白莫然就带着两个儿子来见公子,我照公子的吩咐,一一挡驾,说公子连日赶路,今天要睡迟一点。」
「我不想走。」
「白家人来过?」
「万万不可。你我孤男寡女,怎可如此?」白少情叹气:「我爱你、敬你,怎忍让你污名加身?」
「在。」行动虽如鬼魅般无声无息,举止却沉稳得很,倏然出现,不露丝毫惊惶。
方霓虹一阵感动,幽幽看了他半晌,才轻轻道:「那你……你可有什么话和我说?」
封龙一开口,帘外立即闪入一名方脸大汉。
白少情长叹一声,转身走到古琴前,垂头,攥拳。
「封峻。」
「若我来日有资格娶你,自然正式上山提亲。若白少情没有出息,便当今日之事从未生,请白姑娘忘了我吧!」
不,不是缺,而是他现在心里想的,并不是女人。
「那……那……」细不可闻的啜泣声。「那我等你有出息。」
只缺了女人。
将带着暖意的手帕藏入怀中,方霓虹拾起宝剑,深深凝视白少情背影,转身而去。
封龙悠闲自得,夹起一片白家大厨精心烹制的招牌小菜,缓缓喝着白家珍藏多时——据说已近百年的好酒,穿着浙江第一丝稠行老板娘每年亲自送上封家的衣裳,眼光越过白家专为贵客准备的端绪楼精致的窗栏,赏着昨日新铺上的雪景。
可惜她去得匆忙,见不着白少情清澈的眸中,藏着一丝诡计得逞之后的满足。
例如,封龙。
三日后,华山派大弟子周若文奉师命前去白家山庄送信,却再也没有回到华山。
人若天生就分几等,那么,必有一种人,天生就应孩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穿最好的丝,住最好的房子,赏最好的景,玩最好的女人。
他的尸体,被现躺在白家山庄附近,所中招式,竟然是华山秘传之学——风华若无声。且尸身之上,赫然有一只干扁蝙蝠,上头还用细针沾金边,刺着「九天蝙蝠」四个大字。
银枝挂冰,环绕在院落四周、匠心独具的小溪,被凝成玉般的晶莹。
此事震惊华山上下,掌门下令做查。方霓虹伤心之余,却完完全全不曾对不会武的白少情起过半点疑心。而为免白少情蒙受不白之冤,她当然对那夜之事缄口不言。
夜里寒雪忽降,凌晨醒来,世界已是白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