噜噜乖乖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平。顾三太坏，裴策不愿意，先生走了，现在她身边就有一个常遇。大哥对她好，给她叉鱼还给她讲好玩的事，她喜欢大哥，就是不知道大哥愿不愿意啊……她的眼神清澈干净，里面的喜欢和担心一览无余。赵平不知道噜噜在担心什么，但他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很喜欢他这个大哥。她那么孩子似的脾气，肯定只是单纯的喜欢吧？赵平心里的防备警惕松动了些，吃饭的时候，细心地给噜噜挑全是大鱼刺的地方夹，确定没刺了，才送到她碗里。二宝忍不住道：&ldo;大哥很久没有给我挑鱼刺了。&rdo;大宝赞同地点头。赵平心中一跳，幸好阿晚在一旁笑着解释道：&ldo;你们都长大了啊，你们才三四岁那会儿，大哥叉鱼回来，也是这样给你们挑鱼刺吃的。小时候你们尿炕，大哥也帮你们洗裤子，还有……&rdo;&ldo;二姐！&rdo;大宝红着脸表示不满。&ldo;那姐姐比我们还大呢，大哥就是偏心！&rdo;二宝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跟大宝做错事，大哥就打他们或很凶地骂他们，姐姐上回都不听话跳水里面去了，大哥也没骂她一句。噜噜一边吃鱼一边茫然地眨着眼睛看他们，含糊不清地问：&ldo;什么叫尿炕跟偏心啊？&rdo;阿晚扭过头偷笑。大宝二宝一起红着脸低下头。赵平咳了一声：&ldo;行了，都别胡说八道了，吃饭。&rdo;却不敢再给噜噜夹菜，明明刚刚还没觉得有何不妥，现在就莫名地心虚了。噜噜只好自己夹菜。可这里的河鱼比不上林员外专门给她准备的鲈鱼，噜噜吃了两次就被鱼刺扎了。&ldo;喵……&rdo;她张大嘴巴，对着赵平掉眼泪。赵平赶紧扔下筷子，一边扶着她下巴，低头帮她查看口中情形，一边柔声安抚道：&ldo;别怕别怕，大哥帮你拔出来。嗯，看见了，嘴巴再张大一点……好了。&rdo;噜噜小心翼翼地动动嘴巴，确定不疼了，眼泪就止住了，脑袋靠在赵平肩膀上，委屈地道：&ldo;大哥帮我夹鱼肉吃，你夹的没刺……&rdo;跟老族长吃饭，都是老族长帮她夹的，而且他们家的鱼没有那么多小刺。&ldo;好，大哥帮你夹。&rdo;这回赵平再也不犹豫了。噜噜眼里还转着泪珠，阿晚朝大宝二宝使了个眼色，小声道：&ldo;姐姐是女孩子，你们得照顾她，哪能跟她比？&rdo;噜噜看着是大，可比起心智，还远远不如两个弟弟呢，大哥能不把她当小孩子看吗？其实大宝二宝也就是随口说说，现在噜噜因为卡鱼刺就哭了，他们马上想到她比较……傻了。吃完饭，就要午睡了。阿晚叫噜噜跟她回屋去歇息。噜噜说她想跟大宝二宝睡一个炕。赵平就让大宝二宝也跟着去那边。噜噜立即不干了：&ldo;我要跟大哥睡一个炕！&rdo;☆、好险炕桌放在中间。大宝二宝吃饱喝足，支撑不住，躺在西边炕头睡下了。两个眉眼一模一样的孩子并排躺在那里，就连睡姿都差不多。大家午睡都是合衣而睡的，眼下天气热，阿晚就没有给他们盖被子。但她细心地抱了一张薄被过来，扑在东炕头硬邦邦的席子上，免得硌到噜噜，然后拍拍枕头，轻声对跪在赵平身边的噜噜道，&ldo;看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快躺下来吧，你看大宝二宝都睡着了。&rdo;小姑娘性子太倔，非要跟大哥在一起，只好依着她了，反正只是午睡，大家又不用脱衣裳，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见外的。噜噜张嘴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赵平：&ldo;那大哥你要在炕上待着，不许走。&rdo;她想跟大哥一起睡，可大哥说他不睡午觉。赵平无奈地点点头，低声道：&ldo;放心，大哥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哪儿都不去。&rdo;真不知道这个半路认的妹妹为何如此黏糊他。噜噜跪爬到炕沿前，阿晚替她把发髻散开，她便乖乖躺下，对着赵平的侧影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就睡熟了。阿晚在一旁轻声跟赵平说话：&ldo;大哥，你说噜噜在山里是怎么过的？唉，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就因为家里大人的事儿，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心性跟小孩子似的。有的五六岁的小孩都知道耍心眼了，她可倒好，除了吃喝玩，旁的事一概不往心里去，难怪林老爷如此替她打算。&rdo;赵平垂眸，翻了一页账本道：&ldo;以前的事没法管，现在有大宝二宝这层关系在，将来咱们多多帮衬她，也算是报了林老爷对咱们家的大恩。&rdo;阿晚低下头，&ldo;嗯，我知道，不用大哥说，我也把她当妹妹看。&rdo;听她声音有些异样，赵平知道她又想起李家的事了，忙笑着嘱咐她：&ldo;行了，你也忙活了一晌午，回去歇着吧，这边有我看着。哦，对了，你有空也给石壮缝身秋天衣裳，他自己也不知道买。&rdo;&ldo;大哥！&rdo;阿晚羞红了脸，急急跑了出去。外面传来轻微的带门声，赵平轻轻一笑，瞅瞅已经睡着的三个孩子，目光在噜噜红扑扑的小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摇摇头，继续琢磨账本。收粮也不是简单的事。有的佃户老实本分，到了时间自己就把田租交上来。有的佃户因为亲人生老病死各种意外无法妥善照顾田地，收成不好，这种情况免不得要通融一下，许他们明年再还甚至按林员外叮嘱的那样，家里太穷困的，干脆少收或免收一年。最难对付的就是那种自诩聪明谎报收成的佃户，所以，一年四季，庄头都得勤快点去察看众佃户家的庄稼长势，摸清楚具体情形，如有偷懒耍滑还不肯悔改的，来年田地就不租给他们，另寻佃户。而这些情况都清清楚楚地记在账本里，有的学呢。翻着翻着，他停下来，双肘撑桌闭目休息，顺便仔细回忆各家佃户的情况。本村的他都知道，可外村的，过两天他还得再去瞧瞧。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继续看。耳边忽然响起嗡嗡的蚊叫，赵平朝一侧扭头，随手扇扇，却见有只灰蚊子从眼前飞过，朝身后飞去了。他不由地追着那蚊子看。他们家里，他和两个弟弟都不怎么招蚊子咬，阿晚就苦了，每年夏天都得被蚊子叮几个大包。如今，赵平怕那只蚊子去咬噜噜。却是怕什么来什么，蚊子真的落在了噜噜脖子上。赵平马上转身，轻手轻脚地挪过去，慢慢在噜噜身前跪下，低头，伸手去捏那只灰蚊子。噜噜睡得很香。细腻雪白的肌肤，绣着淡紫兰花叶的衣领，中间那只蚊子真的十分碍眼。可是，眼看赵平就快得手了，那蚊子突然没有半点声音地飞了起来，他粗糙的手指便戳到了噜噜脖子，一触即退，因为赵平抬手去追蚊子了，双掌并拢，轻轻一拍。拍空了。赵平懊恼皱眉，目光在噜噜身边逡巡。噜噜被耳边的响动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赵平跪坐在她身前。&ldo;大哥……&rdo;她哼了一声，一手抓住赵平还微微抬着的大手，把人往身边拽，闭着眼睛道：&ldo;大哥跟我一起睡。&rdo;赵平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ldo;噜噜自己睡吧，大哥给你拍蚊子呢，拍完就……&rdo;&ldo;大哥跟我一起睡！&rdo;噜噜不高兴地皱起眉。小嘴儿撅得高高。赵平不敢再挣手，他不说话了，静静地跪坐着，想等噜噜睡着后再悄悄转回去。噜噜眼睛不安地转动，慢慢地平静了，却在赵平松口气准备往回抽手时，忽的睁开。四目相对，赵平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刚想用闲着的右手拍怕她哄她睡觉，忽见噜噜眼睛眨着眨着就浮起了泪水，小嘴儿一撇就要哭出来了：&ldo;大哥跟我一起睡……&rdo;含糊不清的声音，掺杂着浓浓的哭腔，像小孩子撒娇找娘亲一样。看着从她眼角滚落的泪珠，感受着紧紧攥着他手的小手，赵平心中一软，柔声道：&ldo;好好，大哥跟你一起睡，噜噜不哭啊……&rdo;噜噜揉揉眼睛，看着赵平慢慢在身边躺下，侧对着她。她把自己的枕头往他那边挪了挪：&ldo;大哥躺这里。&rdo;赵平支起右手撑着脑袋，朝她笑笑：&ldo;大哥不用枕枕头，噜噜快睡吧，大哥看着你睡。&rdo;哄她睡着了，他再起来。他的脸庞有些瘦有些黑，却让他原本秀气的五官显得英挺内敛，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冷，笑了，眉眼就温柔起来，眼眸如粼粼的河水一样明亮。噜噜喜欢大哥，现在他离她这么近，笑地这样亲昵好看，她好像没有那么困了。她笑着扑到他怀里，胳膊一伸就环上了他的腰，仰头道：&ldo;大哥抱着我。&rdo;赵平僵住了。回过神，忙把人往炕头推，语无伦次地哄她：&ldo;噜噜乖，噜噜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让人抱了……&rdo;&ldo;我不是大姑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