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晾着客人,自己躲在屋里洗澡?
愤愤的喝一口茶,满杯的茶叶沫子直往齿缝里塞。
贺敏之松松的系着袍子,散着发出现时,傅临意正皱着眉,仔仔细细的撇着沫子喝第七杯茶,见到他却怔了怔,一大口茶沫直灌下肚:“敏之,你这一病,倒越发……”搜肠刮肚,在胸口那点墨里翻检了半天,愣是寻不着词,只得呐呐道:“越发好看了些。”
贺敏之也不怒,靠在椅上,笑道:“这番话回头可以跟皇上说去,十一王爷大清早的跑到我家,扰人清梦的,就是说这个来了。”
傅临意静了静,却正色道:“老十四出事了。”
“因着年初水患,冬月里皇上令我和太子一起去江南巡视民生,正事完了就到临州和老十四盘桓了几日。谁知却有江南乱党借着大灾闹了“青辰教”,这也没什么,几百人乱乱哄哄的热闹了不到十天,就被江南驻军给剿了。青辰教有个齐云永被捉了,竟供出十四弟就是青辰教首领,本来也没人信,偏偏又有个青辰教的余孽行刺太子,活捉了一查,却是老十四刚纳了半年的小妾燕夜来。”
“你也知道太子素来忌惮着老十四,有了这个机会,立刻着临州知府把他连同府里的一干人等都拿了,腊月十五就下了重狱,太子亲自审问。”
他一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此时略带忧色,才发现原来五官英朗,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好眼,凝神的时候有一点温暖一点了然一点不伤人的智慧。
看向贺敏之,傅临意有些犹豫:“敏之,原本我不打算把你卷进来,毕竟皇兄很是看重你,前途无量,犯不上为了这个案子得罪了太子,甚至见罪于皇兄,可是……除了你,只怕别人救不得十四弟了。”
贺敏之安静的听着,手指横在下巴上,半垂着眼,只淡淡道:“嗯。”
傅临意咬牙道:“这个案子,我一直被挡在外面,只能偷着打听。现如今太子已经给老十四定了谋逆行刺的罪名,说他是青辰教的首领,命临州府封档待勘,上报大理寺,又催着韩退思尽快复核结案。”
贺敏之轻笑道:“韩大人素来面面俱到的谨慎,断不会仓促结案,必是拖着等皇上的意思。”沉吟半晌,蹙眉道:“就怕皇上也想就着这个机会……且先等等罢。”
傅临意眼中有了泪光:“就怕老十四等不及。我走的时候,听说睿王妃已经死在了狱中,太子给十四弟用了刑。”
贺敏之一惊:“当真?”
若是当真上了刑,檀轻尘此时的处境必定十分不堪。
需知重狱是天下最肮脏最暗无天日的所在。那地方不是要你生,也不是要你死,而是要你生不如死,生死两难。
原本檀轻尘依仗着睿王的身份,狱卒不敢太过作践,会容易熬些,但太子给他上了刑,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临州府牢,这睿王爷也只是个普通重犯了。
既是普通人犯,那狱卒可都是大爷了。檀轻尘阖府下狱,自然无人打点。
就算百姓有心,也进不去大狱;官吏有力,却不敢犯了太子的忌讳。狱卒如蝇钱如血,不见钱血,那就只能见人血,尊贵如睿王,估摸着也架不住狱卒的贪婪狠毒。
当下贺敏之主意已定:“一会儿我就去大理寺,先看看临州府上报的文书,若是有疑点,我亲自去临州府复勘。”
冷笑一声:“就算当真犯了谋逆大罪,人犯好歹要送交大理寺吧?想在临州府就把檀轻尘熬死,他傅少阳做的好梦。”
皓如白玉的脸上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傅临意大喜:“如此辛苦敏之了!”
想了想:“你大病初愈,唉,让你这般累心,我也是不舍得。我府里所有的药材补品,回头都送来给你。”
又絮絮叨叨的说道:“我的轿子也给你使,省得你抠抠索索的,要上下打点,也只管找我。”
贺敏之微笑道:“有你这个十一哥这般为他,檀轻尘下狱也是值得。”
正月初四,别部官员尚在歇着春假,大理寺主管审核刑名则按惯例不得休息,往往还要更忙些,贺敏之带着聂十三到时,杨陆正在审一桩现发谋杀案,正殿里板子着肉声噼里啪啦,一片哭嚎,压过了街面的声声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