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断头的怪兽们交给了陶可,请她想想办法,她也很痛快地答应了。小舟一边看着陶可跟她外婆给小怪兽做颈部缝合手术,一边给夏末用微信转过去100块钱。不一会夏末就收了钱,又发了一个红包给他。他打开红包,里面是520元,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简直太逊了,俗不可耐,不像是夏末会干的事嘛。但是他又看了几遍那个红包,脸上还是很烧。
“你是不是恋爱了?”陶可一直在瞄他,就在他拿着手机发呆的时候找准机会出其不意地问道。
他被杀了一刀,躲是躲不过,说又不知道怎么说。她知道他对他哥哥的执念,也是为数不多能理解他的人。结果他很俗套地跟执念的哥哥上了床……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尤其是怎么跟陶可说得出口。
“哦,居然瞒着我。等我结婚的时候,我都不告诉你!”陶可报复地说,又加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他厚着脸皮死挺着不吭声。
“那……你感觉好吗?”陶可帮她外婆穿了针,满不在乎地大声问道。老人耳朵背,卧室里的电视声音放得很巨大,陶可说话用了很大的嗓门。
“感觉……”小舟仔细地想了想,“感觉很啰嗦。以后我不能只想着自己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想一下他会怎么想。大到对未来的选择,小到去哪里吃饭,都要想一想他是不是喜欢。”
“那么不自由?感觉有那么差?”陶可问他。
“谈不上差吧。”小舟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低着头说道,“我也不喜欢太自由。”
陶可被逗乐了,“以前那些迁就着你,自以为温柔体贴懂事的女孩子们太可悲了。”
小舟低头想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我好像都想不起来以前那些事了,连她们的脸都记不起来了。”
“卧槽。”陶可冲口而出,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她姥姥有没有注意到。“你……这么认真?如果她不喜欢我,你会跟我绝交吗?”
小舟连忙摇头,“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陶可的脸色一秒钟回暖,捂着嘴笑得停不下来,“你就是这么会讨好女生!”
“我没有讨好你。”小舟温和地看着她。
陶可又笑了起来,这次有点不好意思。“那你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看你的样子,是要天长地久了,我跟她早晚是要认识的吧?”
小舟的面颊泛起了红晕,陶可的一只手指头刷地直指到他的脸上,“你害羞了!”
小舟憋着笑向后仰着躲开她,“所以等到我……我自己适应了以后我再让你们见面吧……”
为了躲开陶可的嘲笑,他拼命找着别的话题,“啊对了,明天我就要回学校去了。我跟……我哥一起回去。”
“这么早?”说完陶可又了然地点点头,“你一直说你要离开这里,你现在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小舟点点头,他们陷入了一阵沉默,他知道两个人都想到了相同的事。
陶可先开了口,“他们一定会说,羊皮贴不到狗身上,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是养不熟。”
“往好的一面想,现在他们不能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了,人长大还是有好处。”
陶可笑了,“而且你现在还有哥哥,我敢说他可不太喜欢听到别人这么说你。”
“他大概会立即讥讽回去吧,”小舟笑了笑,“但是你知道吗?一般人都没什么机会在他面前说多少负面的话。因为他总是一出现就弄的所有人都很高兴,不知不觉的人人都觉得得到他的青睐是件好事。”
陶可似乎回想了一下,接着笑着点点头,“嗯,是这样,他很会操纵人。不过他不是坏人,相比收养你的那些人,他也不是非常复杂的人。如果他们有一点自省能力的话,应该能够看到你是怎么对待夏末的,反省一下自己的付出和索取。”
“他们不在乎多养个孩子,也不在乎我能给他们什么,其实是没有付出也没有索取的。”他摇了摇头,“除了一点人性的缺点,嫌我碍事,碍眼。哦对了,你知道夏子康外婆家为什么讨厌我?因为我奶奶一定要养我,他们家总是猜我是我爸的私生子——我好久以后才知道这件事。”
“什么?”陶可吃了一惊,嫌弃地皱起眉头。两个人相视片刻,同时迸发出大笑。陶可边笑边说,“我敢说,他们肯定没少怂恿你妈跟你爸吵架。你妈信吗?”
“好像是不信的。我长得并不像他。”小舟说道。
陶可还是捂着嘴笑,“庸人自扰。人为什么一定要无事生非?”
小舟摇摇头,又弯起嘴唇,“夏末是我见过的人里,事最少的一个。”
“夸老公模式开启。”陶可不在意地说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你要磕瓜子吗?”
正月初二,新年的第二天。小舟记不清什么时候曾经这么在意过旧历日期,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现在是新的一年的第二天。
他早上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将要离开这里了。
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离开,因为明年过年的时候他可能还需要回来一次,以后他可能也会回来几次,但不会太多次了。他早晨六点钟起了床,在自己的卧室里检查了一圈,但是并没有真正要收拾的了,昨晚夏末在这里帮他收拾好了行装,一直忙到十点多才离开。所有他觉得珍贵的,想要的东西都已经放进箱子里了,因为那都是一些不起眼的破烂,他很担心放在这里久了会被人扔掉。
现在他实在无事可做,就走出房门在楼梯上走了一遍,脚步很轻地走过走廊,在每个留在记忆中的地方都停留了一会。这座房子已经有些旧了,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妈妈都带着夏子康在国外住,父亲则忙于生意,偶尔的休息时间大概也都用来去国外看望妻子和儿子。所以这座房子很快就不会有人再回来了,他和他们一家大概真的就快要分道扬镳了。
也许他将来能够在社会上生存下去以后,应该回报这个家庭一些钱财。但这个念头经常在冒出来之后就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们根本看不上那一点钱,对他也根本没有那个要求。就像他跟陶陶说的,他们对他没有太费心的付出也没有任何索取,有的只有漠视罢了。
他在客厅角落的琴凳上坐下,这架豪华的斯坦威钢琴他小时候弹过几天,后来他们告诉他,他妈妈怀孕怕吵。他不能再练习,也就不再去夏末给他报的那个钢琴班了,但他花了很多时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静静地抚摸琴键,那些黑色的白色的琴键在他眼中异常美丽。大概是因为夏末很擅长弹钢琴,所以那时候钢琴对他来说总是很神圣。当他的手指触碰在琴键上的时候,距离夏末就近了很多,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夏末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地奔跑。然后又很难过,担心以后见到夏末的时候,夏末会问他钢琴弹得怎么样了,他会没脸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