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派人盯着吧,盯久点。”商叙伸手按了按眉心,“彦迟今天过来,说明隆昌新材是真的出了问题。这个时候,陈国昌估计会变得安分点。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总会露马脚。”
“是。”邹阳答道。
跟在商叙身边很久了,邹阳看他不说话,知道是已经吩咐完毕,于是转身就要退下,又见他抬了抬手,于是停在原地,等他示下。
“对了,你妈妈生病的事,我听人说起了。你竟然从来没向我提过。”
说到后一句时,商叙言语间带了点责备。
闻言,邹阳显得窘迫起来,但更多的是惊讶:“商总怎么还关注这些小事?”
又忙表态道:“商总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妈,但也绝不会因此耽误工作。”
话虽这么说,但也知道商叙往日待人严格,或许他在此之前偶尔的出神,工作失误,早就落在了商叙的眼里。
想到这儿,邹阳不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商叙现在是何脸色。
却不提防,一张烫金名片被递到了他的面前,让他随之愣住。
“无论是谁,人命的事,会是小事吗?”商叙反问。
邹阳久久怔住。
“尽快联系这个人安排转院,就说是我说的。还有,你最近的调查很有价值,这几天奖金会和工资一起打到卡上。”
“是。”邹阳眼睛酸涩了下,感激地双手接过名片,十分慎重地塞进口袋,“谢谢商总。”
*
夕阳西下,云层低垂。太阳映得云彩半是橙红,半是昏黄。
成为商氏集团总裁的第三个年头,商叙开始喜欢在办公室里看日落。
一天之中无论生了多少事,无论经历了什么,太阳都会照常从西边落下,消失在地平线上,像是工作,平淡且有条不紊,商叙喜欢这种规律性。
从出生开始,商叙就肩负了某种责任与期望,注定会过上这样一种生活——
在成长起来后,扛起家族的产业,为年迈的父母遮风避雨,日复一日。
而当一天结束,太阳落下时,他才终于能忙里偷闲,寻得自己的一点快乐。
时间都是他的,他下楼的脚步都变得快了些。
贴身保镖迎上来,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连忙要接上,却见他摆了摆手。
“谢谢,不用了。”商叙温声道,“这件礼物我想自己拿着。”
上了车后,保镖与商叙一同坐在后排,不禁多看了几眼,认出那是陈彦迟提上去的东西,于是笑道:“商总,看来您对您的外甥还是挺有感情的。”
“不全是因为他的缘故。”商叙隔着袋子感觉到模型的轮廓与分量,有种奇妙的心安。
他没细解释,自己心里却很清楚。
“不全是”,甚至可以改为“不是”。
至于这份对模型的喜爱,从何而来,他却有点说不明白。
*
商叙回到家时,一楼住着的父母早已睡下。
他抱着模型上了楼,走进书房。先前收藏的那几个1i11iput1ane模型,是统一放在角落书柜里的,柜门被紧紧掩上。
商叙手里握着“科文特花园”模型,又端详了很久,精致的模型总是值得一遍遍细瞧。
小小一扇红门,爬了藤蔓植物的墙壁,在冰淇淋车旁停下的穿着背带裤的小孩,叫卖的商贩,角落里摆着的一簇簇五颜六色的鲜花,铺上干净白色餐布的桌子,青葱的树木,还有漂亮的房子……一切充斥着人们生活过的印记。
最终,商叙没将它和那几个模型一起放进柜子,却将西边书柜的上层打开了。
不同于其他寻常的防尘设计,西边书柜上层那两扇门嵌的不是玻璃,而是间错开来的菱形蓝紫色琉璃。那抹蓝紫色在吊灯的映照下透亮清澈,光影洒下,又多了几分幻丽。
商叙将模型放了进去,里面并非空空荡荡,其实还有一个手工模型,是孤零零在此放了许久的。
只是比起今天放进来的这个,制作技艺要简陋稚嫩许多。
商叙将琉璃柜门掩上,透过蓝紫色琉璃,看着那个简陋的手工模型。
往事总在脑海中一遍遍扫过,让他露出笑意,可笑意很快转为苦涩。
匆匆一瞥往往再难重逢,一瞬没握住,就注定湮没在人海。
第四年,他还是没有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