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谷梁米心惊胆战地看着戎子抬袖子狠狠擦了擦脸,一步一步挪向他,却是推开他,抓了放门边的铁铲,扶着往外走。
“你去哪儿?我扶你……”
一铁铲扫过来,“闭嘴!不要跟过来!”看见就烦!
他自己拄着铁铲往楼道那边走,路过随便的房间,却见门掩着,推开一看,月光皎洁从门里泻进去,床上空无一人。
“随便呢?”转头问远远地不敢跟上来的、只能巴巴望着他的谷梁米。
“啊,随前辈刚才醒了,下去了。”
“你不怕他又去开门!”
“啊……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再说爆头跟下去了。”
爆头顶个什么屁用!戎子暗骂了句,摇晃着快步往楼下走去。
楼道里黝黑一片,他腾了只手来举火符,急急下去。刚下完四楼到三楼半的那十几梯,最后一梯的时候,一时没看清,铁铲一歪,整个人跪坐了下去,扯到伤口,当即痛得“咝”了一声。
“戎戎!”哒哒脚步声从上头跑下来,有力的胳膊架住他,“没事吧?”
手撑在梯阶的棱角上,摸了一手的黏糊,不知道是血还是以前遗留的什么,戎子恶心得直反胃。谷梁米搀他站起来,拿火符给他上下照了一遍,确定腿上没出血,拦着他说,“我下去看吧,你待在这儿。”
不等戎子开口,他捡起地上铁铲就往戎子手里一塞,咚咚往下赶快跑。
戎子在原地站着瞪着他背影的方向,叫又叫不回来,也只能重新点张火符往回走。慢慢地蹭回楼上,把蔡致蔡雅赶回房睡觉,自己靠着走廊栏杆站着守夜。
围墙那边尸头攒动,密密麻麻地快看不清楚附近原本的建筑物,到处都蚂蚁似的爬满了扭动的肢体。
它们已经认定了这里,完全没有散去的迹象。
戎子习惯性地又想去揉太阳穴,抬起手却意识到刚才摸了两手的黏糊,厌恶地看了看掌心,都是些凝固的血块和乱七八糟的脏物,夹杂着黄黄干干的泥块碎屑,使劲搓一搓手,一拍,便都掉落在地。
他定定地看着那些黄干的泥块老久,总觉得眼熟……
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随前辈?”谷梁米远远地就喊上了。
蹲在校门边的随便缓慢地偏过头来,见是他,弯唇笑了笑。笑容苍白。
同样蹲在校门边,却是蹲在掠影剑下头位置的爆头懒懒地冲谷梁米摆了摆手,算是招呼。另一手还抓着他那把“终结者”。
“前辈这么晚了还在点蜡烛?”谷梁米挨过来,就近也蹲下。
正是皓月当空的时候,他只知道随便以前是傍晚时分过来点。
“昨天的份还剩着。”随便哑着声答道。
但他脚边还放着一堆红红的蜡烛,感觉似乎要把明天的后天的大后天的全点完似的。他低着头去盯着那些蜡烛看的表情非常恍惚,魂魄都好似不在了身上,整个人飘渺又遥远。
谷梁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背上有些发寒。做个手势让爆头回去睡觉,自己在爆头蹲那位置一屁股坐下,有些忐忑地看着随便在烛光里阴阴暗暗幻动的侧脸——后者左脸上那道疤正对着他,狰狞得像一条张牙舞爪的爬虫。
谷梁米小心肝抖了一下,惴惴地说,“那前辈你慢慢点,我陪着你。”
随便唔了一声,没看他,还是一动不动瞧着那蜡烛。
烛光晃啊晃,非常焦躁不安地晃动着,一颤又一颤。一夜不曾停歇。
早上起来是戎子清点的人数。尧浅倩再也不敢去数谁在不在,红红的两只眼睛肿着,血丝密布,像是整宿没睡。
十个孩子,尧浅倩,张报国,江黎,爆头,蔡家兄妹,赖老板两口子,统统都在。在走廊上吹了一夜风的戎子松了口气,摆手让大家一起下去吃早饭。
谷梁米和随便也从校门口回来,前者守了小半夜就睡得昏天黑地,擦着口水怪不好意思地缩在随便后头。随便的精神头还好,只是话不多,冲众人点点头笑了笑,静静坐在一边给几个孩子开罐头、剥火腿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