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无数背影,表哥遗体上沾血的白布,上司桌前的花瓶,小孩时候的谷梁米抱着脑袋蹲在墙角,随便爽朗的笑容,丧尸迎面而来的血口……无数的繁杂的片段自脑中流水般过去。戎子像陷进梦海里,挣扎不出。
恍惚间似有响动。
很轻的响动。戎子好像听到了,好像没有,想要挣扎着睁开眼去看,却始终从那胶片般回放的梦境里脱离不开。想动,却发觉身体动弹不得。是被梦魇住了。
又是一阵轻响。
够了……够了!在脑中一声大吼,戎子终于从梦中挣脱开来。已是大汗淋漓,脸白如纸。身子猛一颤动,连着把身边的谷梁米也给碰醒。
谷梁米迷迷糊糊抬了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我竟然睡着了!戎子惊想。竟在守夜的时候睡着了!
昏暗月色里什么都是朦胧,戎子低喘着气看着周围,地上桌上都是静止不动的黑影,高低起伏的呼噜声入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但隐隐又有些不安,像是发生过什么。
“怎么……”谷梁米听他呼吸声过急,担心地把手按在他臂上,低声问。
重重吐了口气,他揉着太阳穴,摆摆手示意谷梁米没事。
又突然放下手抬头——不对,刚才梦中,好象确实有听到什么……
从怀里摸出火符,刚要念咒点燃,就听见外面、走廊的那头,一声刺耳的哭叫。小小细细的惨叫声融在夜色里,寒意登时入骨。
“老师!呜啊——!!”
戎子手在谷梁米肩上一按,身体弹了起来,子弹般掠出门去。他此时腿上的伤好了大半,除了慢步走的时候有些瘸拐,弹跳时蹬点自如,只是得忍着撕扯的痛。
几个起跃奔至走廊那头,正好将从厕所冲出的一个黑影截在走廊边、靠围墙的小坝里。
月色如洗,映清了对方。
那是一个头发凌乱的高挑男子,沾血的乱发遮了大半面容,只隐约可见俊朗轮廓,月光下猩红的眼睛泛着光。它衣不蔽体,仅有几块破布烂缕垂挂在身上。一身筋肉隆起,肌理分明。死灰似的惨白的皮肤上,沾染着淋淋黑红血迹,还有一些新鲜的液体顺着手脚下淌。
而被它右臂紧紧扣在怀里的,是还在呻吟着的莹莹。
与那日的蔡致一样,莹莹的腹部破了一个大口,肠体脏器垂了大半出来,沿着男子的手臂吊在半空中,往下涌着血。然而她却还无比痛苦地活着,蒙了灰的眼睛望着抓着自己这人的脸,被血濡湿的唇上下开合着,发出黏糊的呻吟。
戎子脸色已然黑冷,掩不住眸中惊异之色。
是丧尸!
难道这就是季逸林?!
它没有走?!还是走了以后再次进来?!
怎么会藏在这里?!
戎子的手发起抖来,呼吸加重,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愤怒,抑或其他。
季逸林,这个名字黑云般聚顶不散这么多日,噩梦般挥之不去这么多日,今天终于现出真面目来!
然而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多激动,以上种种也不过在脑中一瞬而过,就着冲上截住对方的势头,他抬手化出降魔杵,直冲对方头颅逼去。
那丧尸停住向外冲的步子,身形一晃转身避了开去,刷刷退出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