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祁允然却觉无形的压力从四方聚拢而来,下一刻他耷下脑袋补充:“或许。”
燕裘微讶,随即明白自己玩味的回应被彻底误会了,见小动物仓皇地放宽条款,暗笑得几乎内伤。但见身侧人已经换了几回坐姿,燕裘便腾出手在祁允然后腰处轻轻按摩。
祁允然受宠若惊,大眼睛死死瞪着燕裘,这个人总带给他意外的体验,有时候那么难缠,却又经常这么体贴。腰上揉按的力道适中,祁允然禁不住轻声喟叹,又为别的事情担忧:“还是专心驾驶吧。”
燕裘笑着轻点头:“回家再给你按摩……别担心,这次真的不会乱来,你需要好好休息。”
原先听了按摩的提议,祁允然是有些担忧,但燕裘后来的解释让他安心,松了口气后连连点头。
燕裘失笑:“就这么怕?”
祁允然微讶,局促地扒了扒发丝“也没有,只是累。”
“以后你累了,我给你按摩。”燕裘笑说:“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我从小有爸爸做练习对象,手势也不错。”
想象小小的燕裘给燕十六按摩的情景,祁允然不禁莞尔。昨天在燕家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看到一些燕家父子的生活照片,燕裘的形象已经深深烙在他脑海中,乖巧可爱的小燕裘,修长清秀但气质冷傲的少年燕裘,沉着内敛的燕律师,每一种形象都令祁允然神往。他想,他是积累了二十多年的运气才换来现在的缘分,心中万分庆幸。
见祁允然竟然偷偷地笑了,燕裘似有所觉,也不道破,唇角却不禁轻轻扬起。
这份愉快直至回到大厦,燕裘细心地为祁允然开车门并主动挽扶,才走出两步,就被前方不远处神色忿怒的人惊住了。
这是宋景桓,确切地说,是憔悴不堪的宋十一少。他就像几天几夜没有进过浴室,没有睡过大床似的,头发蓬乱满面油光,颌下青黑一片的胡茬,眼睛布满红丝像一张网,漆黑的瞳仁像深不见低的枯井,暗哑无光。要怎么样失意落魄才能让容光焕发的大少爷颓废成这模样呢?不知情的人见着他,定要以为宋家倒台了。
祁允然已经不能言语。
“宋景桓?”燕裘蹙眉,细细打量过眼前人,沉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宋景桓注视着燕裘,那目光仿佛久别再逢似的,欣喜且贪婪地凝视着眼前人。他听到问话,只是犹豫了一秒:“在等你。”
“什么时候来的?”燕裘蹙眉,感觉这个人仿佛待了很长时间,当看到在宋景桓手中几乎被捏坏的手机,他已经推敲出大概,便抿唇不语。
“昨天。”宋景桓苦笑:“告诉我,白暮的短信是骗我的,你不是要跟祁允然结婚。”
燕裘轻叹:“是真的。”
死一般的沉寂,停车场里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三人静止般地对立。突然,宋景桓身形微晃,幸亏燕裘动作敏捷,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摔着。这一刻,燕裘再气恼这个胡搅闷缠的表哥,也不想在此时算账,他眉头紧紧蹙起,轻斥:“回去!”
“不,我想跟你谈谈。”宋景桓顽固地说着。
“现在的你头脑不清楚,谈不来,先回去休整好。”燕裘边说着边掏出手机拨号,很快便接通:“柳利,立即来金英大厦接你的宋总……”
“我不回去!”宋景桓一把抓过燕裘的手机往地上摔,小巧的电子产品哪堪这歇力的砸打,立即肢离破碎。
燕裘冷眼看向地上残骸,祁允然吓了一跳,蹲身捡拾手机残骸,他没阻止,只是再不给宋景桓好脸色,一个字:“滚。”
“你他妈的就这么无情?”宋景桓顾不着斟酌言词,激动地叫嚣:“跟我谈谈能死?我他妈的喜欢了你十年,足足十年,你对这么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烂货都可以和颜悦色呵护备至,对我却永远是那么尖酸刻薄极尽挑剔。你为了他把我踹得远远的,现在就他妈的连谈话的时间都惜着不能给我了?”
“我说了,你现在根本不是来谈话的,我不想家里再被毁一次。”燕裘看着这激动的人,伸手把祁允然带到身后护着,语气严肃坚定:“你要谈就回去休养两天,变回以前的宋景桓再来,会有机会。”
“不!现在就谈。”宋景桓看燕裘这藏人的举动就有气,伸手要揪祁允然:“你以为我能吃掉他?出来,祁允然你是个男人就出来。”
这下燕裘可恼火了,擒住伸过来的手狠狠拧转,反制住宋景桓,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想谈是吗?好,我们就谈谈。允然,你先回家,我马上回去。”
祁允然想了想,便说:“我在车子里等。”
燕裘眉头轻跳,他是不乐意祁允然留下来的,不过注意到那张脸上坚决的表情,知道这个人硬气的一面不合时宜地出来了,估计怎么说也没用,便点头应:“把门反锁。”
“嗯。”祁允然便乖乖回车子里,趴在车窗上看不远处的二人。
直至这时候燕裘才还宋景桓自由,他退开两步,抱胸注视揉着手腕的表哥:“说吧。”
被这冷漠的语调刺伤,宋景桓惨笑:“我这就说,我要你给我一个跟祁允然公平竞争的机会,你别跟我说什么狗屁爱情没有公平的理论,你根本没有正视过我的心情,你不能这么残酷,我在你身边这些年一直默默地守护你,为你做很多事,全都是发自真心的。”
过去种种历历在目,燕裘知道宋景桓的功劳不能抹杀,但他更明白自己不能心软:“我记得你做的事,但是没有什么公平竞争,你的恩情我会还,从其他方面。”
“我不要。”宋景桓扼住燕裘的手腕,一字一句地申明:“除了你,别的都不要。”
燕裘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一只毛线玩偶,被任性小鬼头从货架上揪下来强行占有,小鬼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嚷着‘除了它,别的都不要。’
“宋景桓,你脑筋不清醒了。”
燕裘甩掉他的手,立即又被扼着,来去几回燕裘也恼了,却实在是不想动手,现在的宋景桓太虚弱,胜之不武,而且他并不是想要这表哥的命,可这般退让却意外地助长了宋景桓心中的恶念。当柳利驾的车驶进来,失意和愤怒交织的宋十一少竟然把燕裘往车上塞,甚至动手试图敲昏抗拒的燕裘。
祁允然趴在车窗上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立即跑出去帮忙。
燕裘这会儿正忙于应付玩命似的宋景桓,没注意到祁允然上来,等他看见的时候,祁允然已经被失控的宋景桓一掌挥倒了,虽然这么一击也不至于出大伤,却彻底惹恼了燕裘。同为雄性,同样愤怒,便再也不知道留手,燕裘反握住宋景桓的双手朝外捣拧,抬脚狠狠踹向这人的肚子,宋景醒惨叫一声飞摔出去。
倒了地,宋景桓抱着左臂蜷缩起来,嘶声裂肺地吼着:“燕裘!!!!!!!”
柳利上前去扶却被推开了,宋景桓红着眼眶躺在地上狠狠瞪着燕裘扶起祁允然,看燕裘小心地察看那么一点点破皮,恨不得啃祁允然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