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儿的眸子里却是卢鹙的神魄,我有些不敢直视。我没有醉,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那些话就像有自己的思想般争先恐后的蹦出来,如此恶毒,如此不怀好意。卢鹙问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是讨厌,讨厌他的直接,讨厌他的坦白,讨厌他的坚定,讨厌他的一切一切。我很焦虑,他让我很焦虑,我急需一些什么来证明我没有被他动摇。混乱间,卢鹙又开口道:&ldo;记得你曾经想要杀了我呢。&rdo;他的话又把我的记忆勾了出来。是的,在他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在我还不知道他是卢鹙的时候,我确实曾经想过如果杀了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也许暄儿就能够回来。天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么疯狂过,或者说,和暄儿的三年里,我都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疯狂。&ldo;我也曾经想把我哥给杀了。&rdo;卢鹙笑了起来,仿佛他说的不是自己的事,而是一个有趣的故事,&ldo;我有一次夜里,忽然想如果我把他杀了再自杀,是不是我们两个就永远在一块了。&rdo;我惊呆了,这是我从没出现过的情绪,可这一刻,我确实被吓着了。我想不出眼前这个从来只会眯着眼笑的家伙,这个风流倜傥喜欢调戏佩儿的家伙,这个让我几乎沉溺在他的温暖中的家伙,竟然曾经如此疯狂,和我一样的疯狂。&ldo;吓着了吧,说实话,我也吓着了。&rdo;卢鹙笑,&ldo;你都不知道,我都拿着刀走到我哥门口了,我哥竟然开了门,还问我要干什么。&rdo;&ldo;你怎么说?&rdo;我就像茶馆中被说书者吸引住的茶客,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结果。&ldo;我说我想给他削水果。&rdo;卢鹙呵呵的笑出声来,&ldo;没把我哥吓着,倒把我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事后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那个时刻竟然就起了这样的念头。&rdo;我语塞。那种感觉我太熟悉了,每一次伤害暄儿之后我都会陷入极大的后悔中,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怎么就下得去手呢,可之后,事情又会反复的发生。那三年间自己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受控制,而自己就像变了个人,暴戾,冷酷,残忍。而在这之前,我仅仅是淡漠而已。隔着淡淡的酒气,卢鹙的脸似乎有些微妙的扭曲。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叹口气,缓缓道:&ldo;我本来只有一点点喜欢你。我想着等你喜欢上我之后,我再多一点喜欢你。可我现在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好象已经特别特别喜欢你了,怎么办……&rdo;&ldo;我想暄儿……&rdo;我不知怎的又重复了一遍。&ldo;我知道。&rdo;卢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ldo;你说如果我像你一样,每天每天都对暄儿说我喜欢他,他会不会动心?&rdo;我问的很认真。&ldo;呵,这我可不知道。&rdo;卢鹙竟然给了我这样的回答,并且反问我,&ldo;那你动心了么?&rdo;&ldo;不知道。&rdo;我摇摇头,脑袋现在很乱,我总想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念理顺搞清,可抹去了旧的又会冒出新的。我开始回忆和暄儿在一起的种种,这方法很奏效。很快我就不再纠缠于卢鹙带给我的混乱,专心品味桂花酒的甘甜。卢鹙也不再说话,静静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酒。他在想谁,卢鸢吗?爱上自己的哥哥,这是我听过的最惊世骇俗的故事,他竟然就那么超脱出来了,然后跳到我眼前,告诉我,他特别特别喜欢我。暄儿是块冰,我想要他向我开放,却只能用锥子一点点的使劲凿,残忍的让冰花四溅。可凿开了一块又一块,露在我眼前的仍然是寒冷的冰。也许卢鹙也曾经是块冰,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冰封住自己内心,流连青楼楚馆却从未透出一丝真情。但当他向我走来时,已经是一滩温润的水,在不经意间,就把我包围。我喜欢水的温暖,可当它们悄悄的漫过我的眼耳口鼻时,我却开始窒息。我没想到会在有生之年见到卢鸢,他应该只是存在于卢鹙的过往,只是一个故事中的角色。可现在,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挺拔,傲然。师傅常叹我长得漂亮,可过于漂亮,就少了真正男人的那股子英气和粗糙。而卢鸢这种,才是真正的英气逼人吧。离得有些远,但并不妨碍我仔细的描摹卢鸢的五官,我企图从那上面找到蛛丝马迹来拼凑我身边的那个人,他有着和暄儿躯体毫不相称的充沛活力与丰富表情,我却现在才猛然觉察,我甚至不清楚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