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周小村只要这般,老白定是哄着的,可今天,老白也是铁了心。他想,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任性过,恣意这一回,就这一回,不成么。打圆场的还是伊贝琦,也只能是她。&ldo;好了,小村,你先回房,伊姐姐要和你师傅说会儿话。&rdo;&ldo;可……&rdo;周小村有些犹豫。&ldo;乖,你先回去。&rdo;伊贝琦给了周小村一个放心的笑,末了目送小孩儿回房,自己才又折回来,对着老白道,&ldo;我们,到里屋去说。&rdo;&ldo;不必,这里就可。&rdo;老白沉着声音,道。伊贝琦凉凉道:&ldo;你不介意?回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rdo;老白抬眼,对上女人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慌。最后,两人还是去了老白的房间。进门后,伊贝琦把门栓悄悄搭上,才转身面向老白。两个人就那么站在屋子中间,似乎都忘了落座。&ldo;当年,你就不该把他领上山。&rdo;这是伊贝琦的开场白,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她每一呢喃当年,必定感慨万千。&ldo;如今这般,提当年还有什么意思。&rdo;老白扯扯嘴角。&ldo;当然有意思,因为这只是一连串错误的开始。把他领上山是你的第一个错,收他做徒弟是你的第二个错,喜欢上他是你的第三个错,今后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错,只要你还……&rdo;&ldo;也许你是对的。&rdo;老白忽然出声,目光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像尘埃般轻轻落在记忆深处的盒子上,&ldo;一开始接周家堡的生意,就是个错误。&rdo;伊贝琦皱眉:&ldo;那个不是你的错。千错万错,可周家灭门,你没错。从头到尾,都是慕容离捣的鬼,你并不知情啊。&rdo;&ldo;但人是我引去的,如果我不接那单生意,慕容离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周家,更不可能把周家上下几十口人……&rdo;老白说不下去了。伊贝琦咬咬嘴唇,一时无言。老白是间接凶手,任谁来了也没法为他辩驳,这是事实,毋庸置疑。&ldo;为什么把这孩子领回来呢,&rdo;伊贝琦语带哽咽,&ldo;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rdo;老白蹲了下来,把眼睛埋进胳膊,痛苦的低吟:&ldo;我喜欢那孩子啊,你明知道的……&rdo;伊贝琦也蹲了下来,伸手轻轻环住老白的身体:&ldo;可是你不说,你偏要憋着。我不抢,别人也会来抢。&rdo;&ldo;说了又如何,说了就能在一起吗?两个男人?&rdo;老白不可抑止的抖了起来,&ldo;这是病,我治不好,但我忍得。&rdo;&ldo;那就让我们成亲,你也就能死心了。&rdo;老白没再说话,只是在伊贝琦的怀里使劲儿的摇头。伊贝琦吸吸鼻子,一种说不出的痛让她几乎窒息。男人喜欢上男人,在她看来如此不可思议,如果在以前,她定会嗤之以鼻退避三舍,可如今,在默默陪伴了这个男人十多年之后,她只觉得心疼。怀里男人是如此的纠结而矛盾,他的压抑,他的挣扎,自己都看在眼里。喜欢一个人,却无论如何就是不说,他能对这个人好,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可同样的,他也能忍着这份感情,十年,二十年,直至忍进棺材。他在忍,她也在忍。不过她没有他那般能耐,她忍不住了,她孤单怕了,她想要家,想要一份名正言顺的温暖。对周小村的感情复杂得她自己也说不清,姐姐,母亲,爱人,她似乎担负了多重角色,可她确定那其中是有男女之爱的,这就够了。那之后,为成亲的事,老白和另外两个人展开了拉锯战。其实这事如果放到寻常人家,老白是没有任何置喙余地的。可这是白家山,只有他们三个人的白家山,搭伙了十余年的临时家庭,老白无疑已经成了一家之主。他是最终拍板那个,他不点头,另外两个人绝不会动。但老白,就是死也点不下这个头。周小村起先还是来软的,采取哀兵政策,可冷冰冰的钉子碰了无数回后,小孩儿急了,也气了,他的气也许不是因为和伊贝琦成不了亲,而是他忽然发现他自以为长大了却没有办法为自己做主,这是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叛逆,也是一切冲突的来源。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发生四月下旬的一个下午,那时候伊贝琦下山买菜和杂货去了,不在,家里就剩下老白和周小村。而争吵也就在无人劝阻下节节升级,最终老白破天荒的吼了人,周小村却一点没犹豫的吼了回去,他说,你是我师傅,不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