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光头长得不差,五官端正,颇为英武,再配上他这个漂亮的发型,往哪儿一放都挺亮眼。就唯独,他提到钱时那个小气劲儿,尤其是嘴还一撇一撇的,真的很破坏形象。午后的阳光有点烫,照着光头脖子上那条大粗金链子发出刺目的光。心情复杂地叹口气,我说:&ldo;钱是个好东西,但该花的还得花,你怎么比我这一穷二白的还小气。&rdo;光头不以为然:&ldo;所以我现在能买家具,而你只能送家具。&rdo;我真想撕了他那张嘴!扯淡就是图个打发时间,心情都不爽了,自然没必要继续,于是我转头目视前方,希望浑浊天空下面的车水马龙能平复我微妙的烦躁。大约过了几分钟,背后传来貌似友好的破冰开场白‐‐&ldo;我说……&rdo;我装没听见。&ldo;那个……&rdo;我继续看天。&ldo;哎你能转过来看我一眼不?&rdo;得,群众都提出明确要求了咱也不好太大牌。&ldo;有话快放。&rdo;我转过头看他,故作极不耐烦地样子。光头挠挠脑袋,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几秒才说:&ldo;你这一天送家具挣不了多少钱吧,怎么没想着干点儿别的?&rdo;我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就这送家具还是我撞大运撞上的,要不是那天小疯子差点儿被车刮了我都想不出来,于是我愤愤然回了句:&ldo;我倒想干别的也得有人要!&rdo;光头一脸困惑:&ldo;为啥没人要?&rdo;&ldo;……&rdo;我语塞,总不能说我蹲过监狱没人敢收吧。光头很执着,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猜测了从传染病到人格缺失等无数种可能,最后我实在没招了,与其让他规划出一外星生物来还不如实话实说。&ldo;我刚蹲完大监。&rdo;说完我冲他耸耸肩,用表情诉说,你看,就这么简单。光头这回是真愣了,呆呆看了我半天,最后才发出个单音节:&ldo;哦。&rdo;我以为他这回真正消停了,哪知没过俩路口,这厮就恢复正常:&ldo;看着也不像啊,你犯的啥事儿?&rdo;&ldo;依你那意思我得在脑门儿上贴标签呗,&rdo;我无语,&ldo;犯的啥你就甭打听了。&rdo;光头倒不是个刻薄的,看我不乐意说,他也不再追问,反而换了个话题:&ldo;接下来两天我可能还有家具要买,再找你啊。&rdo;我浑身一激灵:&ldo;你可别,还是光顾其他兄弟吧。&rdo;尼玛再来几次我容易阵亡在这条长征路上。光头一脸受伤,仿佛伸出的橄榄枝被人无情的撸掉了叶子。我懒得理他,横竖就一锤子买卖,蹬三分之一的路拿了全程的钱,这好事儿我没指望循环往复。到了光头家我才知道,合着这人是布置新房呢,难怪什么家具都要买。光头家的房子也真是大,光客厅就顶我现在租那一居室的两个,卧室我没进,但四室两厅我简单想想就知道会是什么规模。全弄妥当,光头把五十块钱递给我,真心实意说了句辛苦了。我有点受不起,因为我只蹬了三分之一。回去的路上我蹬得很慢,光头那四室两厅和脖子上的金链总在我眼前晃,晃得我浑身乏力。同样是三十来岁快四十的人,人家四室两厅马上要娶个新媳妇儿。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比的,但我克制不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再起走捷径的念头,只是觉得目标在那么遥远的地方,远得让人几乎丧失走下去的力量。回到家居市场的时候是下午两点,我有点儿不太想干活了,于是提前给自己下了班,放好车,进市场里找小疯子。在这儿忙活了一个多月,我却还没真正逛过里面,每次都是被顾客带着直奔人家买好的东西,然后帮着一起运上车,哪还有时间看旁处。小疯子也是,每回太阳刚有下山的苗头,他便率先窜出来跳到我的车上,一边显摆全天的战果,一边催促着冯一路你赶紧蹬我要饿死啦!所以,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究竟为哪个牌子工作。床,梳妆台,书桌,衣柜,沙发,电视柜……不知是不是展厅都精心布置过的缘故,随便哪一家,随便什么风格,管你是田园欧式还是异域波斯风,都透着家的味道,干净整洁,淡淡温暖,看上一眼,视线便拔不出来了。我就这么一路走走逛逛,总算在东北角一展厅里捕捉到了小疯子的身影,可刚想喊,我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孩子不是一个人,胳膊里还挎着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