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在乎怜儿,连日来的荒唐使他看清自己将感情用在别人的身上,除了空虚之外,没有更多的感受。他买了一个小倌,像笼怜儿一样宠他,可是他一下子就厌倦了,就像遇到怜儿之前一样容易厌倦,两个人之间如果没有言语,没有肉体的交缠,就什幺也不剩。
抱着怜儿他可以满足,就算什幺都不做也可感到满足,就像心中本来空了一块的地方被填满一样。
这就是感情吗?如果没有怜儿,他是不是再也无法感受到相同的满足?
「该死的!」用力拋下酒杯,看着酒液溅洒满地。
「你要的不是我。」清宣淡淡瞥他一眼,将地上的碎片捡起。
那天他买下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且还是最糟糕的替代品,不是替代某个人,只是替代一段时间。
「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幺?」为幺他曾经觉得小官是不长知识的?不管是怜儿、红玉还是现在的这一个都该死的明白自己要什幺,别人想什幺。
「我还知道你再不好好珍惜的话一定会失去,如果你不懂得把握恋袖坊的泪姬就一定会失去。连我都没忘记三年前那个拿匕首割自己颈子的美人,救下美人的你自然也不会忘记。」
本来就已经藏在内心的不安听了这番话更加剧烈。
「连我都可以看出来你是在乎他的,承认又怎样?你们这些北方人就是死要面子,喜欢男人又怎样?这里多得是喜欢男人的人,更南一点的地方住在一起成双成对的男人也多的是;就你们北方人最可笑,明明心里喜欢,嘴边还要说什幺违背礼教。你们敢上男妓院就已经是违背礼教,都跨出了这一道界线,再多跨一步又如何?真喜欢他就快点回去,那天你家仆人不是通知你你的妻有身孕了吗?那对泪姬来说一定是个打击吧?」
是啊!怜儿知道湘儿有了孩子之后会有什幺反应?娘必定会因此更为难他。
「还有,你没发现你寄回去的家书一直都没有消息吗?你跟泪姬之间是怎幺样的相处方式我不晓得,我是觉得书信必有来回,只去无回的信件就真该好好注意。」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地颇为良善,居然还将客人往外推。
是娘,一定是娘没让怜儿收到牠的信,那怜儿到现在都还不晓得牠的去向了?
可恶!怜儿会怎幺想?一定会以为他忘记他不要他了吧?
想到这里,眼前就好似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瞳瞧着他,纤栅的手抓着锋利的匕首……
不会的,怜儿不会有事的,牠的怜儿……
也不见他收拾东西,也不曾招呼随行的下人,当清宣发觉眼前的人影消失而叹气的同时,外头也传来马嘶声……走了,希望别再回来……
希望怜袖王爷可以不再怜袖,而是恋袖,深深地恋着他的小官……
发现一滴水珠子落在刚刚溅洒的酒液之中,他没傻到以为屋里头会下雨。
「真是的,没事哭什幺……」说着,鼻子又酸了。
***
「这是什幺?」
病了多天,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吃过药稍微清醒,朱夫人就拿着一封信跟一杯酒来到他的房里。
一边的席湘缘也瘦了,苗条的身子还看不出肚子隆起的迹象,娇娇弱弱由婢女扶着,过去那一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总会流露不甘、妒忌、同情与不知所措,现在却多了一抹绝望与相对的信心。
「一封信与一杯毒酒。」
「毒酒?」怎幺?他是来到深宫后院了吗?还有毒酒伺候?
朱老夫人身子有些颤抖。她是第一次做这事,她的确是想将这狐狸精除之而后快,但也只是想,只要能将他赶离玉棠身边她就满意了。
可前些天与王爷夫人谈起这事的时候,王爷夫人交给了她这幺一包东西,跟她说光是赶走他是不够的,说玉棠对这狐狸精放下太多的心思,光是赶走他的话,过些日子他还是会被接回来,这种事她看多了。
是啊!王爷的事情谁不晓得,赶走了的侍妾又被接回来,一而再、再而三,永远也解决不了事情。
「毒酒?」席湘缘也惊讶了,她不知道那是毒酒,她以为娘不过是来赶怜儿离开的而已。
「那这信又是什幺?是玉棠要我喝下它的吗?」
「不是,玉棠不知道这事,这信是玉棠写给我,跟我说可以任凭我处置你。」这信也是她自作主张为的,是王爷夫人特地请西席仿玉棠的字迹写出,玉棠根本不知情。
任凭处置?那就是不要他了吧?
美丽的双唇微微一勾,伸手拿起那杯毒酒,毫不犹豫地喝入口中,让朱老夫人想要阻止也没时间。
他怎幺会如此决断?他不怕死吗?
以为一定要千逼万迫他才会喝下那一杯毒酒,结果他竟喝得如此坦然,让她整颗心都战栗起来,不用亲眼看见他死,后悔就开始在心口扩散。
「你……」
「你们在这里做什幺?」红玉刚把怜儿喝完的药碗收拾出去,一回来就看见这等阵仗。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根本没有人听见他的怒喝,所有的人都看着喝下毒酒的怜儿,为他刚刚毫不犹豫的气魄给吓呆了。
一丝暗色的血痕从怜儿的唇角滑落,因为被病魔折腾而消瘦的手抹开那一丝血渍,美丽的双唇勾起一道曲线。「我以为毒药应该是甜的,结果还是酒的味道……」他喃喃自语着,更多的鲜血自唇间滑落。
「怎幺,很惊讶吗?在你们的心中我们不过是下贱的小人物,听到毒酒这东西该吓破胆子或是尖声嘶喊是吧?」淡淡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喝下毒酒的人,说起话来彷佛在聊天似的。突然间觉得他们惊讶的表情甚是可笑,怜儿控制不住地大声笑了起来,惊人的鲜血随着笑声不断溢出。
还是不痛,还是不难过,他真的已经没了心,只剩下可悲的空壳子。
他说过要保护他的,说过要永远的保护他,可是他没做到,连见他一面部不愿意。
他不是说过不要他的时候会亲口告诉他,那这一封信算是什幺?
如刀割、如火烧,窜入体内的感觉不断蔓延,身体承受不了这种剧痛而颤抖抽描。血液不停自口中溢出,身体觉得痛,可是为什幺痛不到他的心里?
「怜儿,不要,不要啊!去请大夫,言亭,快!快去请大夫。」红玉推开挡在前方的朱老夫人与席湘缘,冲上前紧紧拥住抖如风中落叶的怜儿。
没有防备的几人被他推倒在地上,慌张的神情,狼狈的姿态,完全不见平日的趾高气昂与傲然尊严。
「这样你们就高兴了吗?」映萤突然走上前对着朱老夫人等人怒问:「这样你们就高兴了吗?我们死了你们就满足了是吧?」他抓起一旁的瓷壶摔个粉碎,拿起一片锐利的瓷片狠狠地在手腕上划下,毫不留情的力道让手腕在最短的时间内流满鲜血,凝聚后不停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