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明白不只是那样而已……
「为了离别。」
圆圆是真的明白他在想什么,把自己当成他,他的思绪和自己的思绪共鸣,就像人类说的心有灵犀,他是不是太低估了圆圆所付出的情感?
在他淘气的外表下,虽然每一个人都可以都懂他的情感,可以看见他的付山,但无形的事物又怎么是眼睛看得到,耳朵听得见?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空里,圆圆早已将两人视为一体……
青竹笑得有点苦涩,一种很幸福的苦涩,他好担心自己在将来的岁月中,不管多么努力去付出,也很难追得上怀中的人儿。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该怎么做,才能爱你,比你爱我爱得更远更深?
「陛下,侍卫追踪王爷的形迹到福安村的时候就失去了踪迹,他们问过福安村的村民,没有人看过王爷和其他几个妖怪,而且也不曾听说有什么妖怪在他们村子附近出现,小的心想这可能是敌人故布疑阵,那个白发的男人故意将形迹布置到完全不对的路线上,他知道我们在跟踪。」暗影侍卫将这几个月来跟踪的结果报告给皇帝知晓,其实在第一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陷入混乱,那个白发的男子速度太快,他们根本跟不上。但是如果就这么回来跟皇帝告知,他们肯定所有人都准备掉脑袋,因此他们只好到处询问有没有人看到白发男子,还画了王爷的模样私下询问,最后到了福安村就再也没半分线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只好先回来宫中将结果告知。
然而,听见他的结果之后,皇帝却没有半分震怒的神情,只是说了一句朕知道了就挥手让他们离开。
「功亏一篑是吗?」他盼了有多少年的时间,没想到在临死之前,那个疙瘩却始终无法除去。
闭上双眼,正准备接受这一个遗憾时,一股清香的味道传入鼻间,很淡很淡的味道,以他如今已病入膏肓的状态,失去了大部分的味觉、嗅觉,照理说根本不可能察觉出这一股特殊的清香,然而,这个味道他记了一辈子的时间,因此就算是如此的微薄,还是让他睁开双眼,知道他等待的人正在他寝宫的周围。
「你是来杀朕的吗?青竹。」
虚弱的声音,在宫殿里空空荡荡的,门边侍候的太监,奇怪又惊恐地看了皇上一眼,怕皇上刚刚那句话是对自己话的,会让自己被外头的侍卫给误认为刺客杀头。
然而,一个清脆好听带着气馁口气的声音,却在太监的头顶上响起。
「青竹,他知道你来了耶!是我轻功练得不够好对不对?早知道我就用妖术了,不过这个老头子的武功会不会太强了一点?都病成这样了竟然还听得到我们的声音。」
听到有人称呼皇帝为老头子,太监吓得一脸惨白,正要开口大叫刺客的时候,后颈突然剧痛,接着另一头同样茫然不知所措的太监一起昏倒在地。
「他不是听到我们来的声音,他的武功并不高强,甚至比一般的武夫还差一点。」青竹解释安慰给圆圆听,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小家伙可是每天勤劳练功,说是既然他要重头开始练妖力,那么自己也要重头练武功,看看是他妖力进步的比较快,还是他的武功进步得快。没想到他们才刚用轻功踏上屋檐没多久,就被皇帝给说破,如果不赶快安慰他,让他保持信心的话,这下子就有人可以看到一只熊怎么挖地洞钻挖得比老鼠还快。
「那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因为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身上的味道。」床榻上的皇帝轻轻地说,转头看向青竹。「你是来杀我的吗?」
青竹看着他虚弱的身体,还有那一张枯瘦的脸庞,完全失去了当年风光气盛又英俊斯文的模样。「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是来嘲笑我的?嘲笑我数十年用尽办法想杀你,不但没有成功,如今你逃脱王府,我却垂垂老矣?跟你现在年轻的模样相比,我的样子很可怕也很可笑是吧?」
「偏激。」圆圆嘟哝,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皇帝,这个家伙好像把人类可以有的坏东西全揽在自己身上而不自知,原来高高在上的人也不过如此,他实在想不透这样的人,为什么人类都喜欢送好东西给他。
「我的确是想嘲笑你,但是却不是嘲笑你垂垂老矣的模样,不是笑你的失败,你的虚弱……如果我的脸上有笑意,我的心里有嘲讽,那必然是因为一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坐拥一切却一点也不快乐。」
皇帝的双眼睁大,瞪着青竹跟像跟屁虫一样粘在他身上的圆圆,青竹眼中的平和,让原本即将破口而出的许多难听字眼,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不说,青竹却想说,他对这个兄弟没有半分情感,最多只能找到一点恨,事过境迁、微不足道的那一种恨,但就算是对一个陌生人,一个堕落至此的陌生人,他却想说。
「当我被困在一片天空之下,看不见远方,听不见笑语时,我曾经向上天祈求过有一天我可以拥有这些,因为那必然是一件很快乐的事,现在我也证实那的确很快乐。」尤其有圆圆在身边,闭着眼睛也可以看见世界。
「你呢?你不但拥有一整片的江山,还有千千万万尊敬你的人民,无限的财力,至高的尊严,你拥有了这么多,却为什么不快乐?」
他跟圆圆说过,一开始的打算,他只是想来看看如今皇帝变得怎么样而已,说这些话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多余,因此当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他拉着圆圆的手,毫不留恋地离开这一个宫殿,他曾经生长过的地方。
皇帝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句话也没说,他该喊人捉刺客,该想办法再找人追踪杀了他们,用尽所有的方法,再狠毒也要让自己知道那个叫做青竹的人已经不在人世间,他应该这么做,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的心里始终会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你从来就没有资格坐上皇帝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从来就不属于你,没有人知道当年他不仅仅是想办法毒害自己的兄长而已,其实他还伙同自己的母后篡改了遗诏的一部份。
改遗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要做的只是抹掉最后的一行但书,在遗诏里他的确被定为继承人,可最后的但书上写着,吾儿青竹虽永世不得为皇,但凡历任接权者,皆必须经其同意,若非为其认定之人,可揭竿推翻。
遗诏只有他跟母后两人知晓全文,在他登基之后也不会在有第三人知道,青竹早已对他不成威胁,然而,每日每夜他闭上双眼,却永远都记得自己不是一个经过青竹认同而接任的继承人。
他以为杀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至少在夜里他不会惊醒,因此数十年来莫不敢忘,但……
你呢?你不但拥有一整片的江山,还有千千万万尊敬你的人民,无限的财力,至高的尊严,你拥有了这么多,却为什么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