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强调。”裴折揉着眉心,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似是恼怒又像欢欣,最后苦笑道,“这回人情可欠大了。”
云无恙不清楚这里头的勾勾绕绕,但裴折心里透亮。
天高皇帝远,任你官多大,也得对地方上的官员礼让三分,古来多少钦差大臣,带着官兵尚且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危,何况他这没带一兵一卒的太子少师。
眼下太子下落不明,他就是众矢之的,那些官衔名头放在他身上,换不来多少尊敬,反而会招惹麻烦,这也是裴折一直隐瞒没有表明身份的原因。
但“九公子的朋友”不同,这是一个很好用的东西,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处事规矩,在这远离京城的淮州城,无论是江湖人士,还是地方官员,要动他,都得掂量掂量,忌惮着他背后的金陵九与天下第一楼。
裴折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踩着鞋就往外跑。
云无恙愣了两秒,急忙跟上去:“公子,你要去哪里?你身体还没好啊!”
“你不用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裴折头也不回,“去和九公子道个谢,人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拖下去就成了人情债,人情债欠不得。”
世间人情最难还。
他不喜欢欠人情,尤其不喜欢欠金陵九的人情。
云无恙似懂非懂:“那我跟公子一起,送你到门口,想来也是该好好谢谢他,虽然他说的话奇奇怪怪的,但好歹还收留过公子,都说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喜洁净,旁人碰不得他的东西,不过昨日公子睡在他床榻上,也没见他火,可见……”
“你说什么?!”裴折骤然停住脚步,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了,质问声几近崩溃。“什么叫我睡在他床上,我什么时候睡在他床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2章
裴折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双眼直,怔怔地盯着床榻顶,木质的顶梁没有雕花,看起来古朴又简约,引起人无限遐想。
刚才云无恙把事情都跟他讲了,从现他不在房间里开始,一直讲到和客栈伙计们花了多少力气,好不容易在天字九号房里找到他,充分描述,甚至用了不少逗的话术,让人不自觉联想到说书先生口中的话本谈。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云无恙还无意间细细描述了一下天字九号房里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衣衫不整,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那里衣淋了雨,湿的彻底,穿了跟没穿似的,整个人趴在床榻上,盖着被子睡得香甜。
裴折每每想起那些个字眼,都觉得脸上烧热,心中燥郁,口干得不行,喝水也没用。
偏生云无恙还不知道住嘴,一个劲儿地啧啧感叹:“公子你不知道,我一进门都愣住了,还以为九公子对你做了什么呢,你的衣服扔得满地都是,就跟那什么现场似的。”
裴折眼神空洞,声音晦涩:“……别说了。”
“哎呀,这不是什么都没生吗,有什么不能说的?”许是看裴折恢复了平常的精神气,云无恙的担心也不见了,絮絮叨叨起来,“公子你虽然穿得少,但九公子穿得多啊,虽然他袖子有点皱,脖子上还有些红,整个人看上去还不太好惹,但是他有好好照顾你,没对你做什么。说起那脱下来的衣服,不知道是你自己脱的,还是他动的手,不过怎么样都好,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虽然你最后还是着凉了哈。”
哈?我哈你一脸!裴折默默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别管我,让我死。”
随着云无恙绘声绘色、仿佛身临其境的讲述,裴折也想起自己迷迷糊糊时做的梦了。
——没大没小的梦。
没大没小的云无恙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他毫不客气地教训了云无恙一顿,似乎还动了手?
所以根本不是“云无恙”在没大没小,而是他在无理取闹。
裴折内心哀嚎一声:“让我死吧,去他娘的,怎么偏偏是金陵九,怎么偏偏是他呢!”
扪心而论,裴折自觉自己的承受能力很强,俗称:脸皮很厚。
但凡换了一个人,他都能打着哈哈,在对方调侃生的事时,大大咧咧的回上一句:去你的房间,上你的床,那是本公子看得起你,这天下哪里还能找到一个比本公子俊的男人,让你白看了那么长时间,你应该感到荣幸。
但对方换成金陵九,就不行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裴折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捉摸不透把握不住自己感情,在惊诧恐慌之前,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跃跃欲试,矛盾又复杂。
这需要去深究,但是裴折拒绝,仿佛那答案是洪水猛兽,一经揭开就会吓死人,总之他的身体及本能都在抗拒。
心底有个声音:别管了,别去想,就这样吧。
于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裴探花,十分坦然的……逃避了。
裴折平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口,眼皮微阖。
前些日子在脑子里跑马圈似的景象都跑了个干净,再没有什么娇气难养的长嘴雀鸟了,只剩下一片空茫的白。
裴折心想不是他在逃避,他只是生病了,需要时间养病。
没错,养病。
前去道谢的打算被置后,裴折在房间里又窝了一天,美名其曰要好好养病,吃饭的时候都不想下床,最后还是云无恙催着他才从床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