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寨底层的寨子已经破了,官军不断向上涌,高喊着缴械不杀,不多时便控制住了寨子里的局面。
而上层的贼寨深处,原本安置陆栖鸾的地方,已经满是官军的火把。
殷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见鹿青崖神色可怕,道:“你说的是谁?”
事到如今,鹿青崖已经没时间解释了,道:“你若还当我是兄弟,照顾好我义父,我去找人!”
“晚了。”这话是鹿獠说的,他见鹿青崖要扔下他走,冷笑道,“那妇人若没跟人走,要么被寨子里的人带走了,要么被官兵抓了……青崖,你要为一个生死不明的妇人,扔下垂危的老父吗?”
鹿青崖的脚步一顿,双手握紧,恍若背负千钧一般,咬着牙道:“义父……我与她相处时日虽短,却是愿随时为她豁出命去。青崖的命一辈子都是义父的,但今天不能是。”
殷战总算听明白了,当即暴怒,指着鹿獠吼道:“你他妈闭嘴!他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多少年出生入死,抵得过你上百回救命之恩!你干了什么?因为亲生儿子恨他,你就让他当诱饵引敌军同归于尽!鹿青崖你也给老子醒醒!他是要害你啊!”
早已腐烂了多年的那层窗户纸终于彻底烂了,鹿青崖闭上眼,待眼底的涩然淡去,道:
“青崖这条命是义父的……这话我说了不下百遍,义父却没有一次听进去过的。”
“……你说什么?”
“义父有所求,只管说便是了,就算是要我的命,也不必用这般手段。从前,我从义父安排的命令下苟且得生,是为了下一次为义父派上用场……可慢慢地,义父就不是为了派上用场才要我的命,而是为了要我的命,才安排些莫名其妙的命令。”
……他知道,他都知道。
殷战叹了口气,道:“你这是自欺欺人。”
“自欺尚且如此,不自欺……早就活不下去了。”
言罢,鹿青崖像是扔下了什么重负似的,伸手道:“兄弟,刀借我,我去把她劫回来。”
“走、都走吧!”鹿獠冷笑不已,吃力地站起来道,“待老夫过了密道,便会落下断龙石!你可想好了?!”
“若我得生,还是会助义父东山再起,若我此去得死,请义父擅自珍重。”
殷战见鹿青崖毫不犹豫地就往官军处去了,本不想放过鹿獠,又更怕鹿青崖做些傻事出来,一咬牙,只能追着鹿青崖去了。
……都是些叛徒!
鹿獠到底是坐镇南岭多年的武道名宿,鹿慎那一匕首刺到了心口,却卡在了骨头间,内脏也只破了一点。尽管如此,也不宜再战,需得找个安静的所在养伤,以待来日。
鹿獠也算能屈能伸,见四下无人,寻了个隐蔽的密道,躬身进了道中,放下断龙石,一边内心暗骂,一边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便看见了山脚下的出口。
天色已明,鹿獠看见出口处的微光,心里终于有了绝处逢生之感,刚从那洞口露出个头,鹿獠便僵住了。
密道旁,林荫下,曦光映出叶扶摇半张看似温和的面容,无端端透出一丝诡异的冷意,轻声道——
“鹿盟主,给您算的绝命字格还未拆完,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
——于生死之境时,西得偷生,东得赴死。
奇怪的是,往东才是鹿獠去的密道处,往西却是官军密集的所在。
鹿青崖只是稍稍疑惑了片刻,便远远看见那些官军的将领并非在正堂集合,而是去了他的宅院处,院墙外手下的兄弟已经被官军的将领拿下了,正在挨个点着人数。
“官军不杀俘虏,但官军杀叛军!说出你们的匪首都在哪儿,我们只要首恶!”
似乎有人想说什么,旁边的人便高声道——
“二爷待我们恩重如山!哪个敢说出来,我就是死了化成鬼也不放过他!”
那人这么一喊,所有人都沉默了。
负责拷问的将领一怒,道:“顽固不化!关起来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