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醫院裡邊稍稍有些資歷的太醫都盡數低頭站在一旁,凝重的氣氛壓得趙筠元心頭也不由得發沉,她儘量穩住心神,規矩的行至聖上身前行了禮。
聽到趙筠元的聲音,聖上那雙失神的眼睛好似稍微回了神,他有些艱難的側目看向趙筠元,從喉嚨里發出幾聲極為渾濁的聲音,抓著帕子的那隻手微微動了動。
陳俞道:「小滿,父皇讓你上前來。」
趙筠元起身,恭敬走到聖上床榻邊上跪下喚了句「父皇」。
聖上盯著趙筠元看了一會,眼神不知不覺的柔和許多,又再看向陳俞,他喉嚨微微動了動,好似還想說些什麼,陳俞貼近了些,才聽到他道:「要好好待她……」
聖上的每一個字說得都極為艱難,幾乎是說一個字便要喘上好幾口氣,寥寥幾字,好似已經將他的氣力用盡。
陳俞攥住趙筠元的手,像是許下承諾一般道:「父皇放心。」
聖上輕聲道了個「好」,接著便緩緩閉上了雙目,面容一片安詳,就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而趙筠元與陳俞卻明白聖上已經駕崩,二人皆是垂跪下,殿外宦官尖利的嗓音響起,接著便是一聲聲沉悶的鐘聲。
趙筠元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感覺,對於聖上,她原本就並不存在什麼太深的感情,在宮中的十多年間,她雖被養在孟皇后身邊,也總能在孟皇后的永祥殿裡見到聖上,可每回見到,也不過是對著那道高大的身影恭敬行禮便退下了,就連他的面容,都記得模糊。
況且她從另一個世界而來,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不管是感情還是旁的,原本都應該有著極強的分裂感,可此時,她與陳俞一同朝著那具早已無了生息的身體跪拜下去,心裡卻並不好受。
行完禮之後,她跟著陳俞走出宣明殿,殿外的大雪一直未停,清晨時掃過的地面已經被雪覆蓋,遠遠望去只能瞧見白茫茫的一片。
陳俞停下腳步,沉默的看著眼前的景致。
外間冷風襲來,將檐下的紅色燈籠吹得搖搖欲墜,趙筠元在他身後站了好一會,最終還是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他的身側,「殿下,這兒風大,咱們回去吧。」
陳俞指尖微動,不知過了多久方才開口道:「小滿,孤好像什麼都得到了,可卻又好似一無所有,這是為什麼呢?」
趙筠元沒有讀懂陳俞眼底的落寞,她只伸手將陳俞肩上碎雪拂去,聲音很輕卻很堅定道:「殿下,還有小滿一直陪著您。」
陳俞沒回答,只是握住了趙筠元的手,好似已經給了她回應。
可他的手冰涼,趙筠元感覺不到一點點溫度。
***
聖上的後事交由趙筠元來操辦。
雖然各事都只是循規蹈矩的依著祖制來,可趙筠元畢竟是頭一回操辦這樣的大事,難免手足無措。
好在宮中有幾位用得上的嬤嬤也用心幫襯,才算是勉強將這事安排妥當。
而這其中卻還有一個問題,那便是陳意。
陳意如今正被幽禁於昌慶殿,依照聖上命令,沒有他的允許,不能離開昌慶殿半步。
可如今情況特別,聖上已然仙去,作為皇子,總該有前來拜祭的機會。
思來想去,趙筠元還是跟陳俞提了此事,大抵是因為如今的陳意已經沒了威脅,陳俞並未為難,聽她提起這事,甚至連頭也未抬就應了下來,「此事你看著辦就成。」
見他語氣平和,趙筠元便也不再多想,索性著手為此事做了安排,讓陳意能前來祭拜。
可趙筠元遣去昌慶殿傳話的宮人卻向她稟告,說陳意並不願前來,「廣陵王殿下說……說他與聖上生前尚不曾有什麼父子情誼,如今仙去,也不屑做這虛偽姿態,所以……」
大約這話實在有些大逆不道,即便宮人只是將陳意的話原模原樣的帶了回來,卻還是吞吞吐吐。
趙筠元聞言,只得嘆了口氣。
她深知聖上是如何薄待陳意,自然理解他心中有怨,只是不曾想他甚至不願意在聖上仙去後前來拜祭。
這實在是率性之舉。
不過又確實像是原書中那個陳意會做出來的事。
既然陳意無心前來祭拜,卻也給趙筠元省去了許多麻煩,她便依著過往規矩,將這場喪事體面的辦妥。
等這事徹底了了,已經是半月之後了。
這半月間,諸多朝臣以「國不可一日無君」之由上書請陳俞登基,陳俞推諉了幾回,到底是以儲君的身份坐上了那個位置。
而趙筠元也理所應當的登上了後位。
聖上的喪事辦得隆重,陳俞的登基大典卻簡單了許多。
陳俞稱「不必鋪張浪費」,便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規矩,此事傳聞出去,再推波助瀾一番,民間便多了不少稱頌陳俞的聲音,他方才登基沒幾日,便已經成為百姓口中的明君。
而朝臣們對於陳俞,也並無人不信服。
這原本是一樁好事。
只是陳俞登位之後方才幾日,他便在與北岐關係之事上面,與朝臣起了極大的衝突。
不管途中經歷如何波折,陳俞到底平安歸來,朝臣們以為應當依照原本與北岐王商談的那般,雙方和睦共處便是。
可陳俞的想法卻截然不同,他打定主意要將北岐夷為平地。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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