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筠元想,大約是那孩子在怨著她,覺得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本事,連自個的孩子都?護不住,所以便也再不願見她。
可今夜,那孩子卻又來入了她的夢。
夢中的孩子已不是從前襁褓中的模樣,而是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的,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當真是可愛極了。
趙筠元站在那小姑娘面前,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小姑娘的臉,卻又擔心這樣的舉動會?將那小姑娘嚇到。
可那小姑娘卻好似看出她的心思?,反而主動牽起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臉,然後?抬頭?看著她笑。
趙筠元輕輕撫摸著小姑娘的臉,眼淚忽地就落了下來。
等再醒來時,天邊已經有了細微的光亮,趙筠元睜開眼睛,眸色也逐漸清明?,而她枕邊,是一片眼淚濡濕的痕跡……
聽到殿內傳來趙筠元起身的動靜,守在殿外的玉嬌與春容也急忙爬了起來。
原來按照宮中的規矩,守夜的宮女有一個便已經足夠,往常玉嬌與春容也都?是輪著來的,可昨夜經歷了那樣一遭,雖說趙筠元面上瞧不出什麼來,可誰也不知她心裡頭?是否當真不在意,玉嬌與春容自然都?放心不下,便索性二人一同守在殿外,唯恐生了變故。
昨日夜裡,趙筠元歇下之後?,玉嬌再問起緣故,春容自然也不再隱瞞,將發生之事一一說了個明?白。
大約是這事情實在令人震驚,聽完這話,玉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緩和?了好一會?才道:「這定然不是咱們娘娘做的,娘娘生性仁善,便是再怎麼不喜那宛妃,也絕不至於背地裡有如此行徑。」
「是這個理。」春容嘆了口氣?,「可光咱們相信又有什麼用?娘娘大約是被如此冤枉了一番,心裡憋著一股氣?,在聖上跟前竟也將這樁罪行承認了去,如今那宛妃正是聖上放在心尖的人物,聖上又如何捨得她吃分毫苦頭??」
說罷,二人知道此事難以尋到轉機,又是唉聲嘆氣?了一番。
後?邊二人心頭?裝著事,也只是囫圇睡了一宿,再醒來便是聽著內殿傳來的響動。
這會?兒?時辰尚早,二人一聽到聲響便連忙推門?入了殿內,好在殿內的趙筠元只是神色如常的起身梳洗。
二人見此,方才鬆了口氣?。
春容走上前道:「娘娘今日起得真早。」
趙筠元停下手中動作,輕輕笑了笑道:「不知為何今日醒得早了些?,再想歇息卻是怎麼得都?睡不著了,索性起了身。」
又轉頭?瞧了她們二人一眼道:「春容,你過來替本宮梳發,玉嬌,你去備些?吃食吧。」
二人聞言,皆是應下。
永祥殿這邊一切如常,甚至玉嬌備好早膳送上來時,趙筠元用得比尋常時候還要多些?,顯然胃口不錯。
見此,春容玉嬌二人懸著的心也總算能稍稍放下。
不管旁的,總歸身體是最重?要的,若是身體垮了,便是這事再有轉機,也晚了。
而外間因為這事鬧出的動靜卻並不算小。
若是只是宛妃失蹤一事,其實可大可小,且不說那宛妃已經平安歸來,就算這人尋不回來了,只要陳俞費些?心思?,便也能將這事壓下去,頂多時日久了,成?為旁人口中的一樁皇室秘辛罷了。
可偏偏陳俞因為宛妃之事將趙筠元幽禁,趙筠元到底是皇后?之尊,到這兒?,這件事便是再也小不下去了。
翌日早朝,便有不少朝臣提及了此事。
初時,那些?朝臣說話還算客氣?,大多只是列舉了趙家功績,道:「趙將軍為陳國征戰多年,立下汗馬功勞,到最後?更是血灑疆場,將軍夫人也隨之而去,趙家遺骨,唯有一個趙皇后?,皇后?娘娘便是千錯萬錯,也還望聖上顧念趙將軍一家,給皇后?娘娘留些?體面!」
又道:「皇后?娘娘方才十一歲時便追隨聖上去了北岐,北岐何等苦寒之地,娘娘為了聖上,卻甘心受那等苦楚,如今娘娘做了錯事,可也不過是一時糊塗,還請聖上開恩啊!」
「……」
每每有朝臣站出來說這些?,底下總是一片贊同之聲。
他們這些?人早便對賀宛這北岐女子有極大的意見,更是看不慣陳俞偏寵於她,如今尋著機會?,可不要把心底那些?話都?盡數說出來?
可陳俞聞言卻越發煩躁,冷笑道:「趙家功績,趙氏功績,這些?自然不必你們言說,朕心裡都?有數,只是有功當賞,有錯則當罰,當初趙將軍立下汗馬功勞,先帝也不曾吝嗇嘉獎,趙氏在北岐陪朕苦熬四年,朕也給了她皇后?之尊,如今她做了錯事,難道就不當罰了嗎?」
「依諸位的意思?,這些?功績,便能保她一輩子不成??」
他這話說得實在不留情面,也赫然讓底下那些?大臣變了臉色。
有膽子小些?的,這會?兒?也瞧出來陳俞神色不對,知曉若是自個再多言的話,怕是要惹怒了他,便索性閉了嘴巴。
可也有些?耿直的老臣沒有被陳俞這幾句話唬住,他們入朝為官幾十年,便是從前在先帝面前都?是敢開口直言的性子,更不必說在如今的陳俞面前了。
說句大逆不道的,在他們眼裡,陳俞不過是個乳臭無?感的小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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