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哪里来的官军?”陈怀年不露声色问老七道。
老七道:“不是官军。我亲眼看了,他们前头的骑兵都穿着百姓的衣裳,只不过又罩了一层白衣,像是乡兵。”
“乡兵?既然不是官军,他们主将姓甚名谁?你看清旗号没有?”陈怀年又问。
“旗号看清了,可……可小弟不认得。”
“你妈的x!老爸当年让你念书,你跑去滚铁环!这下好了,一上阵就给老子丢尽了脸!”黑旋风张光祖一肚子火气朝他兄弟去,唬得老七呆立一旁战战兢兢。
陈怀年却沉思起来。良久之后,他对张光祖道:“大哥,这白衣军站哪头我们已经清楚。既然不是官军,我倒想试试他们的手劲!要不然让老七先上去打一仗看看?”
“还打啥呢?人家就是来灭我们的!”一听让他单独出击,老七立即不干了。
他高声叫唤道:“大哥,小弟手下就千把人,就是白衣军的一个零头。你让小弟出击,不是让小弟自己凑上去送人头吗?再说,小弟手下的老兄弟才五六十,其余都是新入伙的烂兵,连当土匪都不配。刚才听到鼓声,又看见大军过来,那帮烂兵就想偷偷溜了,小弟连杀三个,才镇住了队伍!大哥你要让我下山打头阵,小弟给你明说,最多一刻钟,你亲兄弟的人头就被人家挑在旗杆上了!二哥,小弟知道三哥四哥的队伍最强,老兄弟也多,要不然让三哥四哥先出去试试?”
老七说完,用眼神斜瞟了陈怀年一眼,很有点挑战意味。
陈怀年心里苦笑。他让老七出去打一打,真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他觉得县城里已经派了一两万男丁出去挑粮,县城不可能还有这么多的兵。所以他有一种感觉,对方是在虚张声势。
只有双方交了手,才能看清对方的实力。老七的队伍距离对方最近,要出击只能就近选择他们。否则,自己精心布置的这个十面埋伏之阵便全乱套了。
黑旋风张光祖陷入了沉思。
陈怀年所谓试手劲的意思他一清二楚,不过作为牛角寨的大当家,他必须各方面权衡利弊得失。山寨里能打的人都在这儿,就只有这么多了。老六留守山寨的队伍还有七八千,不过尽是婆娘老人和小孩,当不了事。如果老七出去与白衣军干一仗,谁来伏击运粮队?老七被缠住怎么办?谁去增援?如果运粮队与白衣军前后夹击,自己还有没有胜算?老七是自己亲兄弟不假,但从山寨的角度考虑,无论损失哪一支,对山寨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起码抢粮的计划落空了,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黑旋风张光祖用手拍拍大腿,叹道:“难啊!现在我们两面受敌。一头打起来,另外一头就顾不上了。要是能吓住一头,让我们先收拾另一头就好了。”
陈怀年无奈道:“我们的目标是粮食,不是什么白衣军。按大哥的意思,要做文章只能从白衣军做起,只是小弟不知道这白衣军的来历,也不好递书说话。”
说道递书,老七猛然想起一事。他连忙扯开胸前衣服,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陈怀年道:“这是白衣军头领给我们写的信。小弟不识字,刚才忘了。”
“你忘了?你竟然忘了?”黑旋风张光祖肚中的火气瞬间顶到脑门。他腾地蹦起来就是一耳光,结结实实扇在老七脸上,“我爸咋生出你这样一个蠢货?”
老七被打的眼泪汪汪,捂着脸慌忙躲到了大树后面。陈怀年顾不得劝慰老七,连忙撕开信读了。张光祖在一旁急不可耐:“信里写的啥?”
“大哥,这是战书。他们是专门来打我们的!”
黑旋风张光祖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大吼一声:“为啥?我们两家无冤无仇,他们又不是官军,凭啥要和我们死拼?”
“他们就是来和我们拼命的。”陈怀年苦笑道:“战书上说,他们是知县刘三策的亲眷家丁奴仆庄户。他们素衣素缟,是要找你报杀主之仇。战书的落款人名叫刘宏廷,里面说他是刘三策之不孝子,就是刘三策儿子的意思。他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黑旋风张光祖更加糊涂了。他怪叫一声:“刘三策死翘翘干我们屁事?他们报仇找张献忠去!二弟,你赶快写信,让他们快滚,别挡老子好事!”
陈怀年对他大哥翻了个白眼道:“大哥,人家就是来找你麻烦的!战书上说,他们要铲除张贼余孽!”
张光祖不解问道:“啥张贼余孽?”
陈怀年抠抠头皮道:“余孽……余孽的意思就是张献忠小老婆生的。大哥,你姓啥?”
黑旋风张光祖终于恍然大悟。他蹦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怒骂道:“他奶奶的,张献忠是陕西张,老子张光祖是四川张,八竿子亲戚都打不到一块儿!”张光祖转身抓住陈怀年的肩头使劲摇,“二弟,快写信!给他们说清楚,让他们退兵!”
陈怀年摇摇头道:“估计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西边跑来一个土匪探子,报道:“运粮队的官兵已经组成了阵势,前头大概有两三千人,正在向我们开过来。后面多少看不清,估计有一万多人。五爷问大当家、二当家,还打不打?”
“他奶奶的,还打个屁!”黑旋风张光祖咆哮道,猛地一脚踢出去。这一脚,正好踢在地上的树蔸上。
哇,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