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对方没回过神的功夫,杜乔已经进了东屋。
此刻,屋里除了杨春梅,杜父杜孟义和大哥杜月城也都在家,相亲结果他们都知道了,两人卷着旱烟谁都没说话。
家里有两个老烟枪,原本用报纸糊过的墙面都被熏黄了。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儿,杜乔忍不住用手指抵住鼻子,蹙着细眉说:“妈,我太累了,先回屋歇一会儿。”至于原身的父亲和大哥,她没打算理会。
“行,你快去吧。”知道她不喜烟味儿,杨春梅点了点头,末了还不忘提醒她别睡太久,要记得起来吃晚饭。
自从杜家二姐嫁人后,西屋一直由原身和杜月影住着。
灰突突的墙面上挂着一排相框,一张张黑白照片是杜家人的合照。在相框右侧是长长的火炕,炕箱上有高高摞起的被褥,红花绿叶年代感十足。
这两姐妹的关系一直不咋地,在火炕中央还铺着一床被子,它像一道分水岭,哪怕是睡觉彼此也不愿意挨着对方。
杜乔随着记忆在自己睡觉的地方躺下,这时才得以全身放松,也有闲功夫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原身今年十九岁,现在是七三年,距离恢复高考还有好几年,如果偷偷做生意也不太可行,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换个轻松点的工作。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得从炕上一跃而起,然后从炕箱里翻出一摞子信件。
雪白的信封没有一丝褶皱,捆在一起十分整齐,可以看出原身对它们的珍视。
这些信来自于她的两个笔友,其中一个好像是名女军人已经失去联系,另外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仍在交往中。
她记得对方应该是在渤海造船厂的文艺宣传队工作,就在去年他们宣传队曾招过文职,当时对方看中原身一手好字,曾问她想不想去,但原身犹豫再三没有去,也不知道今年那里招不招人?
如果今年还招人,她一定要试一试!
造船厂的文职要比纺织厂的学徒工挣得多,而且工作也比较清闲,这样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用于学习。
唯一的缺点是:工作地点在一座海岛上,距离沈城要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好像还要坐船,到时候见杨春梅一面没那么方便。
杜乔把那些信一一展开重新看了一遍,再找到原身的记账薄想要临摹她的字迹给对方写封信,可当她翻开记账薄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原身不止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字迹都相同。
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杜乔也没有深思,她拿出一本空白信纸和铅笔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打算明天把它邮寄出去。
另一边,沈城火车站。
秦绍延坐在候车室的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如今相亲失败,他买了去往京市的火车票,准备先回家给爷爷一个交代,再回海岛部队。
猝不及防的,白天的相亲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他下意识地拧起剑眉,可那一帧帧画面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轻阖双眸在心里默默数起了绵羊,试图把那些不该出现的画面压下去,他那冷硬的气质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候车室里的路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因为是临时买票,开往京市的列车只有凌晨的一趟车,这让他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周遭的嘈杂犹如一首催眠曲,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他和杜乔从相知到相爱,鹣鲽情深,面对这么光怪陆离的梦,他一开始是抗拒的,最后却深陷其中……
“同志们,发往京市方向的列车就要进站了!大家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上车!”
随着检票员那高亮的嗓门,秦绍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下一秒钟突然站起身,快速朝候车室外跑去。
那凌乱的步伐,早已没了平时的稳重。
第二天一早,杜乔睡到天色大亮才醒。今天是周末,杜家人全都在。
杨春梅把烙好的苞米面饼子端上桌,紧接着挨屋叫他们出来吃饭,等人都齐了,她才从锅里盛出热乎乎的萝卜丝汤。
望着眼前素到不能再素的早餐,杜乔揪起一小块饼子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还行,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吃。
见她吃饭跟个小猫崽似的,杨春梅单独盛出一小碗汤放到她的面前说:“你吃饭大口点儿,就着汤吃能多吃些。”
而这一幕看在杜月影的眼里却五味杂陈,她从小没妈,也曾想过亲近后妈,但哥姐都说后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人,慢慢的,她也把杨春梅当成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