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的手指也开始微微颤动,而此时那些银针的震动幅度渐渐变小,一根根直上扬,仿佛即将跳出穴位一样。神医紧闭双目,触及奚秋弦眉间的手指猛一力,只听萧萧声响,那些银针竟齐齐飞出,直刺透床幔,深深地扎进了墙壁之中。
银笙震惊不已,神医忽而收手,摇晃着身子后退一步,跌坐于床边。她急忙上前搀扶,神医却一摆手,吃力道:“我已尽力。”
她怔怔地转过脸望着奚秋弦,他的眉心有一点白的痕迹,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变化。刚才那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息,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状态。银笙缓缓坐在他身边,看上去竟是异乎寻常的平静了。
或许正是为了不至于太过失望,才一直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抱有太多的憧憬。
她这样想着,但心里却还是酸涩难忍,沉得几乎喘不出气来。
神医低声道:“他伤得太重,心脉受损尤为严重,若不是之前一直以良药维持着,只怕都活不到现在。”
银笙掌心冰凉,但还勉强笑了笑,哑声道:“老前辈,谢谢你了。”神医喟叹一声,没再言语。
银笙将奚秋弦的手指扣在指间,他的手虽然不甚温暖,但此时与之相握,就像那夜两人初次亲吻之后,她拂过他手指的感觉一样。
这双能抚琴弄弦的手,她想一直握在掌心。当时的她,是怀着这样小小的,却又神圣的心愿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又淡忘了这念头,变得不再想要依赖他,不再想要与他同生共死了呢……
她紧紧抿着唇,聚积于心底的悔恨之泪蔓延而出,仅一瞬,便滴落在他指尖。
眼泪沿着他的手指慢慢流下,直至融进两人相握的掌心。这个时候,她却惊讶地感觉到他的手指似乎微微搐动了一下。
很轻微很轻微的,如一丝涟漪,很快便消失不见。
但是她还是惊呼了起来。“阿弦!”银笙一边喊着,一边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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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连十天,神医又忙碌不断。银笙一直留在房中,眼看着奚秋弦的手指从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到慢慢地可以弯曲。再后来,也不知是哪一天的清晨,银笙打开窗户的时候,一回头,竟见他微微地张开了眼睛。
时间在这样的境况下流逝得格外迅。不知不觉间,她到巫山已有一个月了。期间她曾请求天淼托人去看望哥哥,那人回来后转交给她一封书信,哥哥告诉她一切尚好,叫她不需担心。
银笙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望着躺在床上的阿弦。他虽然已经睁开了眼,但不知是否受伤过重的缘故,直至今日,银笙就站在他面前,他都未曾说过一个字,甚至没有真真正正地看过她一眼。
他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苏醒了过来,却只是一个躯壳。
喂他吃,他不会咀嚼,喂他喝,他不会吞咽。银笙尽心尽力地服侍着他,但是奚秋弦却始终怔怔,不言不语,无怒无喜。
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候已经过去,窗外的树梢上隐隐有了绿。神医在这里待了许久,准备要回山采药了。天淼私下问他少爷会不会一直都这样,他只道,看他自己,若清醒不来,就是活着也是白费。
天淼不解其意,但也没敢将此话告诉银笙。
银笙似乎不以为意,每天都很忙碌,直至听说神医要走,她才好似慌乱了起来。她追到门口的时候,神医已经背着行囊准备下山了。银笙苦苦求他,“阿弦还没有真正恢复,前辈就这样不管了吗?”
“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再留下去也没有意思。”
“您不是还说要让我守山采药吗?只要您再多留几天,我便去帮您采集蓝草。”银笙急得没法,竟拦住了神医。老人摇头道:“你这个笨丫头去了也是添乱,我还是依靠自己吧!你留在这里,他还离不开你。”
说罢,拨开银笙的手,顾自背着包袱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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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笙失魂落魄回到房间,浅白色帘幔为微风吹起,飘飘摇摇,好似重重叠叠的花。窗外是金亮的阳光,明艳的碧叶,但房中却始终凄清。
奚秋弦躺着,静静地望着床顶,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银笙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依照神医以前交待过的那样,来到床前托着奚秋弦的后腰,费劲地让他侧转了身子。
原先在这之后,应该是要用银针刺激他后背的穴道。可是现在,她撩开他的衣衫,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针眼,越觉得苦楚。
“阿弦,你很痛,是吗?”银笙哽咽地说着,轻轻摸着他的后背。“痛就说话,哪怕喊出声也可以……阿弦,为什么你不说话了呢?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开过的玩笑,都忘记了吗?”
银笙哭了,慢慢脱掉靴子,躺在了他背后。奚秋弦还是背朝着她,一动不动地侧卧着,呼吸平稳,完全没有反应。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可是我现在只想听你说说话。你已经很久都没有理我了。”银笙流着泪,抑制不住地心酸,伸出双臂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身子几乎形销骨立,虽已是初春,银笙抱着他,却觉得还是没有一丝暖意。她紧贴着他的后背,似乎是想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她感觉到了他心跳的声音。
“阿弦,我想你了。”她低着头,抵在他后心之上,紧紧地,任由眼泪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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