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子穿一身棉布白衣,打扮整洁,满身书生气,脸庞柔和儒雅,却不像什么富贵人家。
果不其然,林子葵将字画端上来:“您这儿,收字画么?”
桌台后的掌柜的抬手:“什么字画,什么朝代的?”
“这……”林子葵略微赧然,“上个月的。”
“哦?哪位大家的?”
林子葵将画摊开。
掌柜扫了眼不俗的字,精巧的画,又眯眼盯着红章:“林怀甫?何人?”
林子葵含蓄地拱手:“正是在下,怀甫乃是鄙人的表字。”
“字倒是不错,画的也不错,”掌柜不在意道,“我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一掌。
墨柳:“五两?”
掌柜捋须:“五百文,三幅。”
墨柳忙将字画收回来:“五百文!呸!连我家公子的笔墨钱都不够!这可是上好的歙砚所绘!”
“穷书生,哟?歙砚?放屁不打草稿。”
“就是歙砚!这是建极殿大学士唐大人送与我们公子的!不识货!”
林子葵轻轻摇头:“墨柳……”
墨柳扭头睁大眼:“不是吧公子,五百文,您何必贱卖?”
林子葵犹豫了下,摇头:“还是走吧,打扰了掌柜的。”
他礼貌告辞,主仆二人又跑了几家字画店,屡屡碰壁。这几幅画,论画工意境,的确算是精品,用纸用墨,也均为上佳,若非打算拜谒肖大人,林子葵也舍不得用这样难得不菲的纸墨。
但此地乃是金陵,达官贵人什么东西没见过?
林子葵一个无名小辈的的字画,放这儿是断然卖不出的。
画卖不出去,垂头丧气地回了应天府书院,隔日,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墨柳早早起来开门应了,晨雾弥漫,墨香萦绕房内,林子葵坐在床边捧着一卷书,眼皮上蒙着一层黑布料,窗棂的光渡在他的侧脸上,面颊透明的绒毛,如一层洁白的霜。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粗糙纸面,似能摸到那些字般。
外头交谈的声音传入耳中。
“墨柳,你家公子上月的廪粮费,还拖着没缴呢,我是万不敢再帮你们延了……”
“再宽限几日,再多几日吧?明年会试,我家公子定能中进士!到时候不会忘了你的。”
“哎……这,不若,你们还是另寻别处吧?金陵城外有几座寺庙便不错,食宿低廉,要知当今吏部侍郎,当年便是在行止观苦读,中了一甲!那观中供着文昌,前些年好些举子去此观备考呢。”
“行止观?”
林子葵听见这三个字,心中一动。
“公子,咱们真要离开应天府书院啊?”
林子葵点头:“是,大夫曾交代过,登高望远,对我眼睛恢复有帮助,况且我们身上盘缠不多了,这应天府书院……上下都要打点,府学给的科贡经费也不剩多少,我怕是熬不到来年春试了。”
墨柳道:“那您还有祖产,可以卖几百两银子,坚持到春试,怎么也够的。”
林子葵一口拒绝:“祖产万不可卖,那是爹娘留下的。日后莫要再提。”
两日后,林子葵拾掇好行囊,背上籍框,领着书童从北城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