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拿起一个插花的青白花器,这花器釉面油润,厚润沉静,碧翠怡人。底部赫然刻着“玄徵御制”的凹印。
“玄徵?御制……那,那便是玄徵帝的御赐之物了?!”墨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能有先帝御赐之物的,那能是什么人家?
正欲再看,萧照凌身边那个背着双锏的小矮子就进来了。
他立刻将东西放下,怕失了礼数,给公子丢人。
“你一起吃么?”墨柳挠头,问,“这梨,很甜的。”
“不。”金樽安静地坐了下来,目光沉沉地流转在窗外,扫过来往的船只,眼神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金陵危机四伏,他得保护好侯爷和林公子的安危。
船尾,林子葵调好琴了,侧头问他:“萧郎爱听什么?”
“我都行。”萧复爱听的东西,可上不得台面,让他知晓可还了得。
林子葵想了想:“《梅花引》可好?”
“甚好。”
林子葵嗯了一声,双手搭在琴弦上,指腹看似轻柔地往下捻,奏出肃穆深沉的曲调。
河岸两旁红梅绽放,春柳枯枝倒映河面,散落的红梅花顺流而下。
草木凋零,唯有寒梅铁骨铮铮,迎寒而立,这琴音从容和顺,随风飘扬,萧复目光缓缓从他的手指,凝固到他的微垂的沉静侧颜上。
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人为世间之最清。
琴音飘远了,不远处的船上,徐阁老正坐在船中隐秘的房间,房中焚香插花,气氛却剑拔弩张。
干净纯粹的琴音入耳,让他侧目。
“梅花引,这弹琴之人,想必也是高洁如梅之人。”
这却叫他对面那身材魁梧的男子分外不快,用力一拍桌子。
“徐徽!本王的儿子消失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你都没找到人!现在还带我来这附庸风雅之地!你!本王要你何用!”
“赵王殿下,”徐徽转过头来,盯着他道,“相信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他多半是在萧复手里,萧复是断不会动他的。可我的儿子,还在天牢里受尽折磨呢。想当初小王爷一时冲动,将那西域虫粉带到京城来,我信殿下您早有安排,祸水东引,将罪证嫁祸给定北侯。而皇子年幼,殿下您正值壮年,朝中还有不少向着您的老臣,拥簇您登基,是势在必得。”
结果三百个死士没了,小王爷也被抓了,萧复还不知道在哪快活呢。
“徐阁老,陛下已经疑心于你,你儿子被羁押天牢,罗侍郎投河自杀,都没能让陛下放人,君心难测,我那九弟想做什么,你岂能不知?”赵王掏出一个虫罐子,推过去给他,面容肃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是蛊虫的母虫?”徐阁老神情变幻。
“是,本王从高人手里得此奇蛊,高人说,将它带到皇帝身边,再将母虫……”赵王招手,同徐阁老耳语,“明晚宫中夜宴,皇帝众目睽睽,当场倒下,没有凶手,神不知,鬼不觉。”
文泰帝正值青年,不仅没立后,更未立储。若是没有留下遗诏,以赵王在朝中威望,带兵包围金陵,进宫吊唁,改朝换代。
船上,林子葵在房间里更衣,萧复在船头站着,展开谢老三给他带的信。
“太后让我若是有时间,这几日可以进宫赴宴,说皇帝能解蛊,我有大功劳。”萧复顺手将信点了,谢老三道:“这是想让你跟皇帝冰释前嫌的意思。”
“嗯。”萧复面带微笑,他方才喝了几盏酒,脸色有几分红。
谢老三摇头:“你那太后长姐,倒也不是坏人,就是管不住儿子,谁叫宇文铎是皇帝呢,若他死了,这四海的太平,怕是要掀起动荡了。”
萧复平静的声音道:“他不死,一样会动荡。赵王兵马临城,我外公也在带兵赶来的路上,最快,明晚能到达金陵城外。”
赵王的兵,如何能跟骁勇善战的云南王麾下兵马相提并论。
房中,墨柳隔着屏风,看见公子将衣裳都换好了,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