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见亦仁目带疑问,便道:「奴才开了个清热的方子,但在里面夹了一味生地,生地去寒。那方子陆展亭看了一点儿也没有吱声,以他的眼力与性子,若是无意于我们的援手,必然会挑出来嘲笑一番。」亦仁似乎松了口气,叹道:「展亭就是这样,非要吃够了苦头,撞够了南墙,才肯服一下软。」陆傅峰道:「王爷,为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您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风险。」亦仁含笑道:「没有展亭,我十年前就被下旨圈禁了,哪里来这个福禄王。更何况我只想到亦裕要拿你们来当替罪羊,却没想到最后落网的是展亭。」他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我的疏忽。」王守仁道:「那奴才这就去准备了。」亦裕轻颤了一下眉毛,道:「你说陆展亭的身上起了疹子,还长了小水泡?」小福子点头道:「是的,皇上。王大人说瞧这症状倒是像得了热病,可是这两天来下头的浣洗房、绣房,还有好一些宫里头的宫女、太监都得了这种病。「王大人说,现在也说不准,就怕是疫症,所以叫人来问皇上的话,是不是将陆大人先送到东边的肖浮宫去。」亦裕轻哼了一声,道:「他这一个月都是被关在天字号书库里头,就算要得什么疫症也轮不上他,别又是陆展亭或者陆家搞出来的花样,就让他原屋待着。」小福子连连应是,他前头给亦裕引着路,才刚跨进上书房,忽然见前头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大胆奴才!」小福子怒喝了一声,那小太监似乎刚才慌了神,如今定睛一看小福子身后是着便装的皇上,吓得腿一软,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亦裕皱了皱眉,转身刚想走,只听小福子还在那里骂,道:「你这无礼的狗奴才,皇上你都不放在眼里。」那个小太监哭丧着脸道:「小福子公公,奴才是眼神不好,刚才也是吓着了。伙头房的小齐子这会儿正口吐白沫呢,我急着去给他找大夫。「他前两天还只是身上起了点小疹子,王大人说是天热,一点热气。这两天就起了水泡,一抓就破,淌到哪儿哪儿就烂。」亦裕斜眼看那小太监不停地抓自己的手臂,心里不由得一凛。小福子用脚一踢,道:「还不快滚!」那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小福子才转过头去,低声道:「皇上,这小齐子是给陆大人……」「行了!」亦裕面色一沉,拂袖而去。小福子咽了一下唾沫,跟在身后。亦裕往书桌一坐,拿起了一本书,翻了两页,便丢下,又换了另一本书,再翻了两页,往桌上一搁,道:「这肖浮宫又是个什么地方,里头都是些怪病,好端端的人送进去,也非得病不可。」小福子给沏了茶,陪笑道:「皇上您说的是,要不然就让陆公公他还在那屋待着,他自个儿就是一大夫,说不定自己能治。」亦裕喝了几口茶,皱眉道:「他现在住的地方四周都是人,要是万一真是疫症,倒也不妥,我看就送去韶华宫吧,那是个冷宫,地势偏,人也不多。」亦仁皱着修长的眉,轻轻地将手中的白子放下,笑道:「瞧,该我收官了。」王守仁笑道:「王爷从来执白子,却总能后发而先至。」亦仁接过身旁太监递过的白毛巾,擦了擦手,道:「宫里的事如何了?」「回王爷,今儿亦裕已经下令将陆展亭送韶华宫去了。王爷您料得挺准,亦裕果然不同意将陆展亭送到肖浮宫去。」亦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这个弟弟生性多疑,你说什么,他是非跟你拧一下不可。除了肖浮宫,也就只有韶华宫这个冷宫可以选了,怎么样,慧敏皇太妃还有多久的寿?」王守仁笑道:「她现在腹大如斗,只怕活不过这个月。她虽然被贬去冷宫,却没有夺其尊号,入殡的时候用的一定是九尺红木棺,十六人抬,那棺只要做得巧妙一些,将陆展亭带出去绝对没有问题。」亦仁眸中亮光一闪,轻柔地道:「那就太好了。」陆展亭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被人抬来抬去的,等到稍许清醒一点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小宫女在替自己擦手。她见陆展亭突然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连忙端着水盆慌慌张张跑出去。陆展亭不由得大为好奇。以后这个宫女每次进来之前,都会偷偷推开一道门缝看一眼,如果陆展亭是睡着的,她就会偷偷溜进来,在他的床头放下饭菜或者换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