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合,我必须得穿着公主的礼服,和兄弟姐妹坐在一起。母亲和其他夫人们坐在前头,坐席离父王越近就说明越得宠,我和赵嘉几个坐在父王左边,母亲和王后她们坐在父王右边。
这种场合除了王后,其他的女人们是不能先开口说话的,男人们说着场面话,然后各自一起敬酒,然后轮流上来恭维父王、敬酒。
接下来就是看各种歌舞表演,其中好多堂姐都参与了节目,连赵瑜也表演了,不过只有父王象征性的夸了几句,其余的宗室族人都心照不宣的无视倡姬母子三人。赵迁坐在我旁边,十分局促,他不太懂礼仪,我很客气了教了他一下,他受宠若惊的感谢我好几次。
“怀瑾!”父王突然叫到我,我忙应道:“孩儿在!”
“你襄叔叔听闻你在浮邱伯先生门下学习,说要出题考考你,你赶紧让各位叔伯们都看看。”父王酒意上头,十分亢奋,男人爱炫耀的几样东西里其中有一项就是孩子。
赵熙是父王的兄弟之一,被封为春平君,据说父王上位之前他是赵国的太子,结果倒霉催的被秦国扣押为质子,不料那时祖父去世,留在邯郸的父王登上王位,而他与王位失之交臂。登上王位之后,父王派人将这位王叔从秦国接了回来,封了春平君给了个虚职。我按着规矩行礼参拜,然后离席站出来,站到赵熙面前:“熙王叔好,不知王叔要考怀瑾什么?”
“孟子说,人有四端,这四端是什么?”他看了看父王,然后笑看着我,赵熙和父王差不了几岁,却比父王看着要苍老一些。他问完周围的嘈杂声小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考这么简单你瞧不起谁?于是道:“四端是指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赵熙看着我,沉思了一会儿,问:“是非之心,何解?”
我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无辜可爱的表情,说:“是说人要明辨是非,就像……就像我把父王最心爱的紫金砚台给砸坏了,怕父王惩罚我便将罪过推到太子哥哥身上,但是父王民察秋毫能辨是非,一眼就能把我拆穿了,虽然父王平时疼我,还是罚了我三板子。”我说着说着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果然,席间众人都大笑起来,赵熙笑了一下停住,继续问:“那何为大丈夫?”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我朗声道,目光坚定。
赵熙貌似开玩笑的问道:“那你父王算不算得上大丈夫啊?”
席间众人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父王的笑意骤然变冷,只是赵熙却仿佛浑然不知,以目光追问我。
父王不是什么伟大英明的君主,我一直知道,但也绝不是那种愚昧无知的昏君,无功无过的一位君王。但是赵熙为何突然这么问我,难道不怕父王不开心吗?我尽量让自己笑的灿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是水,百姓是船,若父王不是大丈夫,那船不早翻了?”
说完我看向面色阴鸷的父王,撒娇笑:“父王是最最最最厉害的大丈夫,是赵国唯一的主人,是怀瑾最喜欢的父王。”
小女儿撒娇的场景让大家都笑起来,气氛又变得融洽,赵熙只是笑道:“齐国的浮先生很会教学生,怀瑾小小女儿,谈吐不凡,我看,比你几个哥哥还强。”
我故意装作不开心,撇嘴:“关老师什么事?不用老师教,怀瑾本就天生聪明。”
大家都笑起来,父王冲我招招手,示意我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吓唬小姑娘
我一蹦一跳的过去,父王把我抱在腿上,笑道:“父王最疼爱怀瑾!”
隔着酒席,看见母亲骄傲的笑脸,一回头又看见赵嘉肯定的对我点头,我吐了吐舌头表示得意,然而一眼瞄到坐在最后面的赵瑜,她眼神里的嫉妒几乎快飞了出来。
酒席结束后,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宫殿休息。我一回去就睡了,因为第二日一早还要去宗祠祭拜,这可是大场面,前面几年因为年纪小都是被人抱着去的,这回就得自己站两个小时了。
初一天上放晴,除夕宴的亲戚们又一齐聚在宗祠里,不过我注意到倡姬和她的儿女都没有出现,他们都是未入族谱的人,没有资格来这里祭天地拜祖宗。
在风中站了一上午,大家排着队给祖宗磕头,一直到中午才结束。中午又是一个大宴会,总之这几天就是各种宴会不断,到了初三,就轮到邯郸所有身份贵重的臣子们进宫和父王一起吃饭喝酒看歌舞。想到此,觉得自己形容的太精辟了,过节的活动就这三项。
君臣宴会只有王后和太子够资格参加,不过父王特意在赵嘉桌边又放了一张小桌把我也带上了,这顿饭就比前几天的宴会要严肃的多,大家说的玩笑话都是精心想了又想才说出来的。
找了一圈我看见了李徐,他坐在李牧将军后面,李牧离父王近,因而李徐一抬眼也发现了我,他穿的比平时都好,衣服很华贵的样子。他父亲旁边坐着他两个哥哥,那两人都随李牧,身上杀伐气息太重,还是李徐看的顺眼。
我溜达到李徐桌边,取笑:“李大哥,一段日子不见你都长胖了。”
李徐不自然的咳嗽一声,他想尽量让自己严肃一点,他说:“公主就别取笑下臣了。”
无趣!我撇嘴,前面李牧和他两个儿子都回头望了我们一眼,李牧冲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李徐就坐不住了,赶紧催我:“公主,你还是赶紧回去坐好吧。”
我百无聊赖的回去,有些意兴阑珊,赵嘉偏头过来偷偷问我:“是不是觉得不好玩?”
“好无趣哦。”
赵嘉用袖子挡着脸,笑道:“再忍一会就结束了,我也觉得好生没意思!”
那边王后咳嗽了一声,赵嘉立即端正坐好。我手支着头,看着下面的众位大臣们,心想不知韩国那边的风俗如何,此时张良是不也如同李徐一样坐在他父亲后面,他一定在偷偷喝酒吧。
过了初八,生活逐渐安静下来,再待半个月天我就要动身去齐国了,想想就觉得很开心。宫里能去的地方太少了,总不能天天去找赵嘉玩,那王后估计要不高兴了,得训斥我打扰他儿子学习。其他的夫人和兄弟姐妹,都不熟,以前就玩不到一块,现在更玩不到一块。每天的日子就是在母亲宫里看她绣花,或者和夏福跟时茂一块找找乐子。
生活啊,就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组成的,开心不开心都是这么过下去,我坐在廊下,手里抱了个暖炉,像个老太太一样感叹:今天太阳不错。
我的心情时常跟着天气走,最喜欢的是灿烂的阳光,最讨厌的是下雨。不过想起有一次和张良雨夜喝茶,那次的气氛还是相当好的,不过并没有减少我对雨天的讨厌。这么悠闲了几日,我猛地想起浮先生布置的《六韬》还没背,于是准备临时抱佛脚用功。母亲见我终于拿起了书卷,亲自去厨房,指挥厨子做了一盘楚国的糕点给我。糕点甜腻腻的,不过很好吃,我吃完一盘之后,牙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