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人已走远,张不疑看到马背上那个不甚正经的坐姿,忽然双目圆睁。
少年在荥阳时,他也曾见到过这样一个背影。
揉了揉眼,张不疑再看不到他了。
是幻觉吗?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年轻?
桑楚骑着马从闹市穿过,思绪飞出很远,他漫无目的的任马前行,晃晃悠悠的穿过闹市,走出城门,随即走上一条盲肠古道,进了一片树林。
他见到一棵结满果的桃树,猛然想起,当年他便是从这棵树上摘了桃子给怀瑾吃。
阳关在树影中穿梭,眼角捉到一丝银光。
他低头,看到垂落在身前的一缕头发,里面夹杂了一根白丝。
终于,他也要开始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尉缭
在咸阳十多年了,尉缭离开时,竟升起一丝不舍之意。
嬴政已君临天下,不再需要他的辅佐。当年之所以留在秦国,也只是因为嬴政的再三挽留,纵然他那时觉得嬴政性格过于刚强而拒绝了这位君王。
可那时看着这位雄心勃勃的青年,他会因为那眼中异常耀眼的光芒而动容。
这些年,嬴政果真做到了他青年时所说过的话,一统中原。
而他也已完成当初对嬴政的承诺:襄助他君临天下,如今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其实……是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虽非无意,却是害他人伤心。
他记得上个月他去教古依莎排箫时,古依莎同他说的话,他想她一定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对他说那些话。
“我很喜欢你!”
“还没有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下雪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吹排箫。”
“那时候我好想家,想去兴乐宫的高墙上眺望一下家乡的方向,可不知道该怎么上去,我到处找台阶,急得我眼泪都要掉出来,这时候我听见梅苑中有人在吹曲子。”
“那不是东胡的曲子,可乐声那样温暖宁静,我想能吹奏这一曲的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
她又快又急的说这些话,发髻上的金翅蝴蝶簪也微微颤动着,仿佛振翅欲飞。
其实尉缭早就明白她的心意,在她一次又一次用那样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时;在每一次坐在长宁殿外的台阶上等他来教排箫时;在看到他,她满面笑容的飞奔过来时。
他日常所见的,都是心思深沉之人,浅淡得如一潭清水的古依莎,他一眼便望见底,可他只是装作不知。
也只能装作不知。
他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只是奉了陛下旨意来教她排箫,仅此而已。
“我知道呀!我日夜感激陛下,不会忘记他的恩德。”古依莎一闪而过的慌乱,然后镇定缓慢的这么告诉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她拙劣的伪装有些可笑,但又让尉缭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后来他便不怎么反复强调那些话了,或许是因为觉得古依莎独自一人来到离家遥远的地方很可怜。
或许是因为教她排箫,他总觉得与她有半师之谊。
所以他总是小心谨慎的与她相处,在每一次她即将要说出一些失了分寸的话时,尉缭便会想办法打断她说起别的。
她心性简单的像个小孩子,听他一打岔就认真的侧头倾听,听着听着便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