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声走到沈灼身边,弯腰放下托盘,她掀开托盘盖子说:“世子这次送来是姑娘最爱的白玉枇杷呢,您要用一点吗?”
庭叶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不徐不疾,她端来的枇杷也是去皮去籽,一个个整齐地堆叠在果盘中。柔嫩的果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一柄小叉子放在果盘旁边的小木匣中,以方便沈灼随时享用。庭叶行事永远都是这么妥帖,沈灼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泛酸,自己六个近身丫鬟中庭叶年纪最大,也跟自己关系最亲近,她是自己乳母的女儿。
沈灼还没满月,庭叶就由乳母带着伺候自己了,沈灼还不会走路的时候,都是庭叶背着她满院子地转悠。在沈灼还站不稳的年纪,但凡她有什么磕了碰了的地方,沈灼自己还没哭,庭叶就扑上来抱着哄她了。
也或许是从小护自己护惯了,所以她才会在自己落水后,毫不犹豫地跳下池塘救自己吧?那么冷的天气,已经结冰的湖水,她整个人都冻僵硬了,却还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往水面上顶……
“姑娘您怎么了?”庭叶原本正笑着跟姑娘说话,姑娘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早起来人就有点不对劲,一直呆愣愣地看着她们不吭声。
庭叶摸了姑娘额头,也不像是烧,还当她是因为昨天被郎君训斥了心情不好。正巧世子派人送来了姑娘最爱的白玉枇杷,庭叶赶紧洗了端给姑娘。
可哪里想到姑娘看了一眼枇杷就哭了,庭叶这下真慌了,姑娘看着娇滴滴的,实则私下很少哭,她上一次这么哭还是王妃去世的时候。
“姑娘你不舒服吗?”庭叶被沈灼突如其来的眼泪,闹得心都慌了,“我这就去喊大夫。”
说着庭叶转身就要离开,但她衣摆被沈灼拉住,沈灼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泪意,“我没事,就是被风迷了眼睛。”
沈灼暗暗告诉自己,庭叶现在还没死,母亲、姨母救不了,自己那几个丫鬟她还是可以救的。想到这里,沈灼也不再纠结自己为何重生了。
既然来之则安之,她上辈子初来乍到,都还算舒心地走了一世,这辈子算另开小号重来,她怎么说也要比前世过得更舒服吧?
庭叶五岁跟着母亲伺候刚出生的沈灼,沈灼的心思她不说完全了解,也能猜个五六分,姑娘刚才分明是伤心了才哭,根本不是被风迷了眼睛。
但姑娘不乐意说,庭叶没追问,她轻声说:“那我去给姑娘拧个帕子擦脸?”
沈灼点头说:“好。”
庭叶不放心把沈灼一个人留下,又招了一个小丫鬟过来,让她陪着沈灼,然后再去拿热水巾帕。
沈灼看到走来的小丫鬟,顿时心情好了许多,这小丫鬟不是别人,正是碧沉。前世庭叶几个走了以后,就她跟碧沉相依为命,也不知道自己走后,碧沉过得怎么样?这丫头向来最听话,应该不会寻死吧?
碧沉见姑娘看着自己呆,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摸脸,她今天洗过脸了啊?脸上应该没有脏东西吧?
沈灼见碧沉现在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由莞尔,难怪庭叶老说这丫头傻,果然是开窍晚。
庭叶干活利索,沈灼只等了一会,她就端着热水过来了,庭叶挽起袖子,伺候沈灼净面洗手,庭叶小心翼翼地问沈灼:“姑娘还吃枇杷吗?”
沈灼突如其来的哭泣让庭叶一时慌了手脚,她忘了最爱吃白玉枇杷的不是姑娘而是王妃,姑娘是看到枇杷想起了王妃,所以才哭的吗?
“要。”沈灼叉了一只枇杷入口,清甜的味道让她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她自从身体不好之后,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这样的清甜味,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沈灼由衷感激自己的重生,不提别的,就单单能让自己恢复健康,她就已经满足了。人生在世,没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事了。
沈灼偏头问庭叶,“来送枇杷的人有说表哥的身体如何吗?”
庭叶说:“那人说世子身体还好,最近胃口也不错。”
沈灼闻言放下小叉子,她沉吟了一会说:“你准备一下,我明天去王府给看表哥。”
庭叶一怔,“姑娘要去看世子?”也不怪庭叶诧异,在王妃去世后,姑娘虽一直跟世子有联系,但她很少会亲自去王府,说来她跟世子已经有三四年没见了。
沈灼起身说:“你再洗一盆枇杷给祖母送去。”前世表哥的下人也一直这么说,沈灼那会真当表哥身体在好转,哪里想到表哥会在三年后突然去世……
沈灼越想越不放心,决定亲自去镇北王府看看表哥。她想知道表哥到底是什么病?如果跟自己前世一样,药石罔效,那她就尽量让表哥舒服地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如果是能治好的病,只是被太医误诊了,那沈灼怎么都要救他。姨母就表哥一个孩子,她不想表哥这么早离开。
庭叶还在疑惑姑娘为何会想去镇北王府?郎君不是最不喜欢姑娘过去吗?听到沈灼的吩咐,她不假思索地说:“老夫人那里我一早就送过去了。”
沈灼对庭叶一笑:“我就知道庭叶办事最妥帖。”
姑娘的夸奖,让庭叶一下红了脸,她难得小声地说:“姑娘过奖了。”
沈灼步履轻巧地往祖母院中走去,这种身体健康舒心的感觉让沈灼几乎是沉迷其中,要不是沈家人太多,沈灼都想绕着花园跑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