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
“前些日子,提到‘断桥雪’药引,要取人心头血——心头血连着人的精神气,如何轻易取得?换句话说以此为引,几乎等于以命换命,寻常人哪里肯?”历封决眉头越皱越紧,“你看我同你说的时候,几乎自动忽略了用药引的可能性,最后却是白毅提起,他似乎根本不认为,倘若真有那么一个合适当药引之人,关于对方的意志会是什么问题。”
白初敛没考虑那么多,这会儿听历封决提起,就觉得白毅确实处处是毛病——
最近连自己看着他,都觉得毛骨悚然的。
……但是因此就冷落了他也没道理,六七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亲眼见了全家人为邪教杀害,叫人怎么天真活泼?
如今因为顾家灭门,又被唤醒那可怕的记忆,他心思歪了,整个人阴沉,自然也不是全无道理。
白初敛考虑得多,略微头疼自己该拿这徒弟怎么办,想了想只是笑道:“还好当初捡了他回来,不然今日这江湖上,怕是还要多另外一个腥风血雨的邪道力量。”
历封决没想到白初敛想了半天就得到这么一个结论,颇为惊讶……想了想又觉得他说的确实对,如今已察觉不对,把白毅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扔他出去让他自由长歪了强。
白掌门也不完全是傻子,有时候他那般想得开反而像是长远之计。
“你怕是还得多上点心。”
“嗯,小孩心性你又何必操心那许多,大不了回去便让他闭关了,养个三五年,出来也不毛躁了。”
说到三五年,白初敛丝毫没觉得不妥,历封决倒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前者知道他这一眼什么意思,冲他笑了笑:“若是到时候我不在了,这烂摊子师兄便烦请笑纳了。”
历封决对他这托孤一般的行为毫不感冒,白了他一眼,干脆黑着脸掀帘子下了马车。
马车内一下安静下来,白初敛正琢磨着白毅的事,他靠着那侧的马车帘被人掀起,马车外面骑着马跟车的少年探进来一张俊脸:“师父。”
“干嘛呀?”白初敛哼唧了声,丝毫不见别扭。
白毅冲他笑了笑,冲他扬手,只见他手掌心捏着两枚青绿色的果子,果皮一捏一挤裂开来,露出里面长满纹路的内核,居然是两颗核桃。
“路边野树,顺手摘的。”
少年把果皮剥干净了,将还带着新鲜果汁浆液的核桃从小窗递给白初敛——
“师父盘着玩吧,右手总该动动的。”
白初敛接过果子,掌心一放大小适中,索性听话真的放在右手掌心慢慢摸索转动。
再一抬头,见少年脸上笑得毫无芥蒂,想来是没听见方才自己与师兄那番对话的,多少放下心来,嘟囔了句“就你爱操心”,却还是把核桃留了下来,没事就抓右手里摸摸蹭蹭,转着玩。
这一对核桃在他手上一个把玩便是七日。
直到七日后到了玉虚派山脚下,白初敛抬起头看去,已然可以看见远处被云雾环绕的白峰山,心中一乐,叫来白毅把早就风干的核桃砸了,你一半我一半,把核桃给吃掉了。
……
眼看到了家门前,众人反而不着急了,那藏在云雾里的白峰山仿佛是人的主心骨,见着了心便踏实了。
正是冬去春来化雪时,山路难行,那么多马车贸然往上挤肯定是不行的,玉虚派弟子索性在山下客栈歇脚,准备休整两日再分批往回走。
白初敛在自己房间里安顿下来,门外人来人往也没人推门进来打扰他,他还觉得怪别扭的,心里琢磨着他那小徒弟怎么就转性不粘着他了?
白初敛心里别扭了一会儿,也乐得自在,叫人弄了点酒来,自己坐在房间里自筹得乐……几坛酒下肚,月上中天时,已经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而白毅这边,其实他那天听见了马车里的对话——习武之人耳力向来敏锐,更何况,历封决那音量想来压根就没想过要避开他。
白毅表面假装不动声色,心中这时候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初敛,总有一种秘密被人堂而皇之揭开的狼狈:他不想叫白初敛知道他内心的阴暗面。
此时到了山脚下,看着熟悉的白峰山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总觉得能回到这里便是好的,他是真怕白初敛一个大义灭亲将他干脆逐出师门……有心想要与白初敛说明自己并非那么心黑,-想了想又打消了念头——
从今往后,他绝不愿意对他有半句谎言。
心中烦闷,白日里白毅索性放纵自己在山下镇上转了一圈,酒馆与书店走了一圈,就是花街柳巷也去远远观摩了一眼,专程等到天黑才回了客栈,刚进门就听见圆圆跟陆子澄说掌门在房间里喝了个烂醉,这会儿要人进去伺候。
白毅当时皱眉,直接走到背对着自己窃窃私语的两个师兄姐妹身后:“他身上还带着伤,你们怎么给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