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发炎,外加又碰了冰水。”御医说,“方才进来时候看见井水边结了层薄冰,是用了井水?怎的伤成这样,你府上没有女主人,总该有个懂伺候的婢女吧?”
管家哭笑不得,别说女的,将军府上那可是母蚊子都没有一只。
送走了御医去抓药,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霍显,管家琢磨着这到底还是得有个女人照顾呐——
稍一思考,他便叫来一名,耳语半晌。
那侍卫领命,顷刻间出了将军府,又消失在了街尾巷子的一座府宅里。
不一会儿,那侍卫便又出现了。
只是这次他身后多了一个披着斗篷的女人,雪落在她乌黑的发上,抬起纤细的手拉起兜帽,低下了头。
……
将军府。
霍显烧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给他盖上了比之前厚实的被子,又有人放了冰凉的水在他额头上。
那个人动作的时候,袖子扫过他的鼻息。
起先霍显心中一喜,以为是姬廉月,然而很快的,他的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梅香……像是衣物特地用香薰过后残留的味道。
……姬廉月从来不用这种香。
那颗雀跃的心,终于还是泯灭归入沉寂。
胸口潦草缠绕的绷带被纤细的指尖拆开,女人颤抖的鼻息就在他的耳边响起,烧得不辩人士的男人微微蹙眉,抬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轻轻一颤,睫毛颤抖了下,声音极低柔:“将军。”
霍显捏了捏掌心的手腕,入手只感觉到一片滑腻柔软,女人的手到底还是小,和成年男人的完全不同。
心中惆怅,原本就面色惨白的男人,这会儿那因为干燥有些起皮的唇动了动……谢三郎附耳倾听,却听见他叫她的名字:“谢……三郎?”
那一刻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她猛地眨眨眼,扬起了唇角,连带着呼吸都微微颤抖着,“我在,是我,”她吐气如兰,如同一条蛇盘踞在他的床头,“将军,您发了热,便不要讲话了——”
我在这照顾你。
她将微来得及说的话藏在心里,却印在眼中。
气氛这样美好,甚至有些甜蜜,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时的天朗气清。
却在下一秒,男人偏开的脸中被打碎的一干二净。
“不要你。”
他嗓音沙哑,几乎碎不成声,听在她的耳朵里却如雷炸开,让她的笑容和欣喜僵在了唇边。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依然英俊如记忆中初见时那般,战场的风霜战伤只是让他于岁月里渡上了另外一层更有魅力的沉稳。
她记得初见他时,他坐立于通体俊黑高头大马之上,手执马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马鞭抬起她的下巴,问:你就是带领这些人闹事的那个谢三郎?
他赏过她军棍,亦在训练时刻意刁难过她,亦曾陪她负重跑过十里路,渡过急水河。
他曾经因为嫌弃她吃饭太慢将她拎到自己的桌边共进一切膳食,也歪着脑袋嘲笑她:怎么,看着本将军吃不下去啊……吃不下去你也给我吃!
那时候他笑得肆无忌惮,带着一丝丝的邪性冰冷。
后来她无意中替他挡了一刀,助他拿下敌人将领立了功……将军的帐里,知道了她的女儿身,没有震惊也没有暴怒,他只是偏过头告诉她:穿上衣服。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一丝丝的喜爱。
直到最后,他率领精兵,踏过千军万马,闯入敌营将她救出来,那一刻谢三郎知道自己大概是完了,沉沦进爱情永远是那么的简单。
原本只是想跟着他回到京城,偶尔大街小巷一遇便也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