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啪”地合上书,润泽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的愠怒。他捏紧手指,忍着自己想炸火花点了的冲动。
凌妙妙恨铁不成钢地暗叹一声。
书的最后一回,先生不堪忍受他的占有欲,第三次自杀,想吓唬一下公子,没想到真的死了。公子遭遇重创,吐血而尽,死前绝望地笑道:“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凌禄山官居要职,脱不开身,又没什么兄弟姐妹,只得从亡妻那边点将,点了两个自告奋勇帮忙的,专程跑来考核准女婿。
昏黄的灯摇曳亮在他头顶,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微微抿着唇。
说是考核,却没半点考核的自觉,坐在饭桌上喜笑颜开,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凌妙妙清醒的时候讲过,故事是公子爱上他的先生,不择手段,强取豪夺,逼得先生两度自杀,后来,二人竟还强行在一起了。
慕瑶处事一直稳妥,慕声更是进退得宜,三言两语间,已经把她那位便宜表叔哄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少年捏着书下楼,老旧木楼梯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他走着,忽然想到什么,慢慢拿起书,翻到最后一页,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结局。
这个世界,捉妖世家似乎地位群,即使慕家只剩个空壳,徒有声名在外,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她一方官宦家庭不相上下,似乎嫁过去,反倒是她捡了便宜似的。
“……”凌妙妙看他半晌,似乎是忍了又忍,将书扔给他,扭身掀起帐子,气鼓鼓地躺到了床上。
慕瑶如实道:“家父家母已逝,妙妙嫁过来,没有长辈照拂,还请多担待。”
“我帮你还。”
表婶笑得灿烂如菊:“哎呀,没有公婆需要侍奉那最好了……”
凌妙妙仰头:“还书。”
让表叔踩了一脚,急忙改了口:“哦,对不住,对不住,我的意思是,妙妙在家娇养惯了,只怕侍奉不好公婆,呵呵呵……”
“你去哪?”他挡在她面前。
凌妙妙也跟着尴尬地笑了几声。
凌妙妙回了房间,径自翻箱倒柜,最终在桌子下面捡起了那本没看完的小说,“呼”地吹了一下上面的灰,转身便要下楼。
慕瑶顿了顿,又谨慎道:“捉妖人常年在外漂泊,居无定所……”
“噢……”小二挠挠头,疑惑地看着那女孩被他紧紧牵着上楼。
表婶又称赞道:“妙妙性子野,年龄又小,让她在外面多逛几年,就当玩了,我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羡慕呢!”她扭过头亲切地看着慕声,似乎对这位俊俏的准姑爷怎么看怎么喜欢,“再说了,不是还有慕公子吗?”
慕声半挡在她面前,少年的面容鲜活,而笑容疏离:“我们先上去了。”
慕声的表现礼貌谦逊,还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长辈最喜欢的羞涩:“嗯,我会护着妙妙的。”
凌妙妙怔了片刻:“书……”
“你看你看……”表婶回头对着表叔使眼色,“我就说没问题。”
“对了,凌姑娘,”他眉眼弯弯,“那本书看完了么?”
表叔抚须颔,掩不住的赞赏:“慕公子实乃青年才俊……”
酒肆灯光亮着,一楼大厅仍有满满的人,小二穿梭其中,正在往外提水,看见了他们,特意过来打了招呼。
凌妙妙干干坐着,像是摆在桌上的端庄花瓶,半晌,她回头低声问阿意:“你路上看紧了人吗,这真是咱们家亲戚,没被掉包?”
“……”
阿意嘴里几乎能吞下个鸡蛋:“掉……掉包?被谁掉包?”
“我为什么要把它扔了?”慕声望着她的双眼,刻意道,“柳公子说了,回来便要和阿姐成婚。”
凌妙妙冷笑一声:“准姑爷。”
“你别把它扔了。”凌妙凑过来看,他手一抽,轻巧地避过了她,没让她看见一个字,将信笺揣进了自己怀里。
“啊?”他越惊骇了,“小姐,您讲鬼故事哪……”
他翘起的睫毛微颤,面上讥诮:“还算有点能耐。”
凌妙妙长吁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阿意,还有酒吗,给我倒点儿。”
他神情轻松地展开信笺看,上面横七竖八的墨迹下面,有一行潦草的字:“瑶儿:已得脱身之法,十日后无方镇‘花折’酒楼汇合。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