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穿着道袍的方士捧着四个半开的盒子,跪成一排。
柳拂衣颔,还在观察她的神色:“暮容儿是魅女,她说的那座故乡的山,就是极北之地的麒麟山,存世的魅女数量很少,她就是其中之一。”
端阳涂着丹蔻的的手指搭在盒子上,边走边挨个抚摸过去。
却没想到,这样的巧……
她停在第三个面前,从中拿出了那张软塌塌的面具,慢悠悠地走到镜子前。
当时,柳拂衣对她讲过,若是魅女被人辜负,就会于体内分裂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妖魂,名为怨女,本性极恶,为祸四方,捉妖人避之不及的对象。
四个方士跪在地上的方士面面相觑,瑟瑟抖地看着她缀着珠宝玉石的裙摆。
“噢!”妙妙抿了抿唇,伸出手指,“想起来了,那个人格分裂……”
端阳回过头来,赫然是清冷美丽的另一张脸,她的手指在颊上摸了两下,淡淡道:“不够像。”
“你还记得过宛江的时候,在大船上,我曾经给你讲过的魅女吗?”柳拂衣的望着她,表述缓慢而柔和,生怕她不接受似的,一点点地引导着,“魅女,能歌善舞,美艳绝伦,善蛊惑人心……”
说着,揭下脸上的面具,揉成一团扔在一旁,又拿出第二个盒子里的面具,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戴好。
“……”
方士们抖得更厉害了。
“她不姓慕容,她姓暮,夜晚的那个暮。‘暮’姓,在妖物族群中,是象征永夜的存在。他们身上体现着妖物最黑暗的一面:魅惑,暴戾,只手遮天。”
先前宫里传闻娇纵的帝姬疯了,他们还不信,后来又传闻帝姬好了,不仅好了,还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使得那不喜鬼神之事的天子,大手一挥,直接将爹不疼娘不爱的钦天监划给了这个小姑娘。
凌妙妙竖起耳朵听。
他们只敢心里默默想,现在看来,帝姬没好,疯得厉害。
“慕容氏,或许不该叫做慕容氏。”
好好的,做什么要换另一张脸?
柳拂衣默了片刻。
“真是废物啊。”她再度将脸上面具揭下来,娇嫩的脸蛋被面具牵拉变形,显得扭曲恐怖,她的动作粗暴直接,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
慕声一早就去镇上采买笔墨黄纸,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现在是这些天里,他唯一不在场的时机。
帝姬栗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光,眼里泛着冷冷的讥诮:“偌大一个钦天监,竟然连一个像样的面具也不会做么?”
“别一直看着我啊。”凌妙妙轻咳了一下,“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慕容氏的事?”
“殿下……”一个老头似是忍无可忍了,有些不服地抬头,“已经很像了……”
“……”柳拂衣梗了一下,与慕瑶对视一眼,两人都对她说话前的严肃准备摸不着头脑。
帝姬弯下腰,骤然十分不尊地掐住了他的下巴,鲜红指甲埋进他的胡须里,惊得其他人低呼一声,瞠目结舌。
“现在好了。”她双手相抵,撑着下巴笑了笑,“柳大哥你开始吧。”
“还不够。”她嘴角勾起,冷冷望着他,话语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要的是一模一样,完美无缺,懂么?”
慕瑶一脸茫然地让她拉进了前厅,按着坐在了柳拂衣旁边,随即她搬过椅子,坐在他们对面,摆出了六方会谈的架势。
“殿下……”门口有内监慌慌张张地跑来,“出事了!”
她挽着裙子飞快地跑过去,截住了从前厅路过、准备去院子里炼术法的慕瑶:“慕姐姐,你能不能进来坐一会儿?”
他在帝姬震慑的目光中骤然停下,咽了咽口水,声音越来越低,“太妃娘娘……遇……遇刺了。”
半晌,没听见回音,他一抬头,只见凌妙妙为难地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忽然眼睛一亮,“柳大哥,抱歉,等我一下。”
“……”她一愣,旋即,姣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个冷淡而嘲讽的笑,“……就这么耐不住性子吗?”
柳拂衣眉宇间带着忧色,招了招手,把走过院子的凌妙妙叫进屋,顺手帮她把椅子拉了拉。
传话的内监瞪大眼睛:“您说……什么?”
前厅里,两旁花窗漏下的细碎阳光,照在几盆吊兰的叶子上。
“没什么。”她微微低下头,哀婉地将梢别至耳后,“本宫说,不必再准备给母妃的糕点了——用不着了。”
“妙妙,你来。我有话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