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哭又笑,吓得围观的下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空气中气波扭曲,似乎隐约听在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尖叫呐喊,但侧耳去听,又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窗框出“卡拉卡拉”的响动,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撞得左摇右晃。
凌妙妙在嘈杂声中胆寒地后退两步:黑莲花对他做了什么,把他弄成这副模样?
慕声双眸沉沉,双手飞快地交叠,“砰砰砰”三个火花像放烟花似的接连炸开,迸出橙黄色的火光,随即变成青色的火苗,燎原般燃烧在那干尸的身上,逐渐变作一个火球。
她现在可以肯定,原书离纪德不是主动背叛,凌虞经历的郡守府抄家,至少有一半是慕声从中作梗。
难怪西厢房里老是阴冷,敢情里面长住了只鬼!
黑莲花毒得像见血封喉,谁敢犯慕瑶,就要谁狗命,完全没有道德底线,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空气里一阵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心中一阵胆寒:慕声肯定知道她搞破坏的事了,要不是她跑得快,这会儿整座郡守府已经坐在沉船里了!
透过一丝细细的眼缝,她看见女尸的脑袋猛地被砸地歪向一边,出“嗤”的一声撕裂的响。
“来人,先把他给我关进柴房里去!”
她看见慕声右手腕上的钢圈已经溜下来,“当”地敲上了身后黑影的脑门儿。这“人”现了形,是个穿着颜色绫罗的干枯女尸,头丝拖布一般披散下来,皮肤都褐了,凌妙妙眯起眼睛眼睛,不敢看她的脸。
慕声慢慢地走回房间里去。随手抓过一个急急奔跑过连廊的下人:“纪先生找着了吗?”
凌妙妙后脑勺冒着寒气儿,“哇”地尖叫出来,下一刻,便被慕声带着,飞向后一闪,远离了那只爪子,紧接着被他一把推开,踉跄着退到了门边。
被拦住的那人还是个半大孩子,操着公鸭嗓,有些羞涩地望着眼前春花般明媚的少年,抓了抓凌乱的头:“嗨,抓住了,小姐让关进柴房里去了。”
这明明……是一只女人的手。
“哦,多谢小哥。”慕声略一颔,不待对方反应,转身离开。他若有所思地穿过长廊,带着热气的风吹过他流云般的衣袖,梢在空中舞动。
这手瘦如柴,上面青色与黑色像是被颜料染过似的,从他肩膀后面小蛇一般冒出来,指甲大约有一寸长。一股冷气盘桓上了凌妙妙脖颈。
既然这样便算了,两清。
她脸色铁青,“老流氓”三字到了嘴边,忽然瞥见慕声背后无声地伸出一只青黑的手——
“阿声!”慕瑶从窗口探出头来,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
凌妙妙使劲扭了几下,没挣脱开,“你这……”
“阿姐?”慕声晦暗的神色猛地一明,走到了窗边。
“凌小姐别耍小孩子脾气。”他在她耳边耐心地劝告,语气却紧紧绷着。
“今晚收拾收拾行李。”慕瑶趴在窗口,轻描淡写地嘱咐,“再过三日,我们便离开太仓郡。”
他怀里一股清冷白梅香,在她鼻尖萦绕不去。
这就……要走了吗?
他猛地站起来,微微倾斜了一下,手臂挡在她腰际,她一时不防,整个人边扑在他肩膀上,慕声趁机将她一揽,竟然死死抱住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一个兔子般狂奔出门的身影。他闭了闭眼,将乱七八糟的联想倒逼出脑海。
她绕开慕声伸出的手。
“阿姐,我们要去哪里?”
“不劳慕公子费心。”妙妙挤出个假笑,“您老端端坐在这儿就好。待我找到人,再帮你一起找钗,你看这样如何?”
慕瑶穿了清透的白衫,阳光下闪闪光,她的黑如墨,皮肤如白瓷,微微笑起来时,眼角下那颗泪痣格外动人,“赵太妃动用了慕家的玉牌相邀,我们去长安。”
“那,慕公子不介意我在这间房里找一找吧?”凌妙妙说着便要往前走,慕声坐在原地,伸出一只手臂,自然地拦住了她。他抬起那双黑润润的眼睛,“凌小姐眼睛不好吗,这屋里哪儿有人呢?”
长安,想必是处处繁华。
装,接着装。凌妙妙心中咬牙切齿。
慕声抬起头来,透过黛青色的屋檐看到了一方湛蓝的天,檐角上挂了只古老的风铃,随风响动。
他眼也不抬,张口便答,顿了片刻,嘴角又漫出个无辜的笑,“这是凌小姐的家,你都找不到,我一个客人怎么可能找到?”
五月江南,石板凉,桂花香,热的地方燥热,阴的地方潮湿,角落长满了茂盛的花草,太湖石洞内透出曲曲折折的阳光。女儿家走过廊下,穿的是流霞般的轻纱。
“没见着。”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