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撩开她的头,吻落在她耳垂,语气中带上几丝偏执的委屈:“……可我真的喜欢你。”
他梳了一刻钟的髻还嫌短,扎上缎带的时候,手都有些颤,好在他扎自己的带还算熟练,最后的蝴蝶结打得漂亮凌厉。
“啪……”
香炉中烟雾缭绕上升,安静得可以听见室外叽叽喳喳的鸟鸣。
她将笔摔了,墨汁飞溅,似乎觉得摔了还不过瘾,捡起来抓在手上,松鼠掰坚果似的鼓起腮帮子,掰了几下,没掰断。
他不舍地放开她:“好,扎头。”
慕声将笔接过来,在手里咔嚓咔嚓,折成几段摊在她面前,水润的眸子望向她:“消气了么?”
凌妙妙偏头,指尖哒哒点着镜子:“扎头。”
凌妙妙瞪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想把他也跟笔似的掰断了。
少年唇角微微弯起,只一下,吻落在她头上,旋即蹲下,他单膝着地,亲吻她的侧脸。
他又从笔架上捡了几根狼毫一字排开,混不在意:“不够的话,我再帮你折几根……”
“嗯,那我也喜欢。”镜中人脸上骤然转晴,笑弯了眼睛,“我也喜欢。”
凌妙妙未及听完,骤然扑到他怀里,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将人紧紧摁在怀里,她又踢又打又挠,牙上用了几分力,咬得他衣服里洇了血丝。
“真的。”
肩上的痛感猛地传来,他眸中滑过异样华光——
“真的?”
这一刻她才像她,外柔内刚有脾气的凌妙妙,尖牙利齿,抓住机会就要反将一军……这一刻,他的心也刹那间活泛过来了,随即是深重的酸涩和茫然。
他骤然僵住,搁下梳子,牵起她几缕丝轻嗅,眼神迷蒙:“我没有不喜欢……从前都是骗你的。”
阳光落在她栗色顶上,碎都像像是被镶了暖融融的金边,她伸手打落了他的竹蜻蜓:“因风而上、听天由命才像蜻蜓,风大风小都会干扰,你用符咒控制着它,就将它变成一个傀儡了,跟别的傀儡又有什么不同?”
“子期不喜欢。”她愤愤道,“我也不喜欢。”
原来越沉沦越空虚,他想念的,始终是她。
他低眉望着梳子,微有迷惘:“你从前一直用它梳头。”
蜻蜓和傀儡,终究是不同的。
他骤然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他梳子上沾的梳头水,栀子的香气浓郁。
他冷静地抱着她,黑眸闪动,微不可闻,“是我错了。”
“不要这个味道。”她捏起鼻子。
怀里的人一顿,不挣了:“你,一会儿去把野鹅放了。”
“什么?”他的动作微微一顿,黑眸望向镜中。
“……嗯。”
“我不要这个。”她忽然挣了一下。
她顿了顿,闷闷道:“再写一张。”
镜中女孩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小鹿般的杏眼好奇地看,乖顺得像个娃娃。
“……”他低下头去,凌妙妙的杏子眼也在望着他,眨了眨。
慕声握住她柔软的髻,拆了,随即拿梳子沾了一点梳头水,有些生疏地理顺她栗色的长。
他铺开纸,抄了三遍,字字句句,已经烂熟于心。
慕声无声地贴近了她,妙妙惊异地回头,似乎有些不明白镜中人怎么能出现在现实中。
落款前空了两行,凌妙妙从他手中夺过笔,趴在桌上敲下大红章。
她的指尖描摹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少年的脸,随即点点镜面:“你,你帮我。”
“爹爹,我喜欢子期,我愿意嫁给子期。”
凌妙妙低头迟缓地系上衫子裙系带,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扎辫子,垂髻扎得软塌塌的,她左看右看,不满意地噘嘴:“扎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