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我不是姑姑,我是过儿……”赵钰轻轻笑道。“过……呃?赵大哥!”木潸哭笑不得,“赵大哥你别闹了!你和姑姑现在在哪呢?”赵钰笑道:“我们在调查季芳……”木苒抢过手机,迅速说道:“我们在调查季芳失踪的事,她应该还没有死,你们三个先回村子帮助太奶奶,我和大钰找到季芳后也会马上赶回去。”赵钰盯着前方,嘴角却始终噙着笑。“嗯,季芳很关键,咱们兵分两路才能提高效率……你们到哪了?”木苒认真地讲着电话,表情有些严肃,“嗯,路上注意安全,随时和我联系,村子那边没有信号,你有消息让青鸟带给我,它知道怎么找到我,好,就这样,挂了。”手机挂断,木苒看向笑吟吟的赵钰,说道:“想说什么就直说。”赵钰笑问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木潸叛徒的事?”木苒将手机丢回后座,叹气道:“那个孩子无父无母,我对她从小就很严厉,她太奶奶也是个面冷心热的老太婆,我本来还担心她生长在一个不擅长表达爱的环境里会变得抑郁沉默,幸好她小姨,也就是季芳,每个月都会回来看她一次,陪她玩陪她笑,她从小就很喜欢美丽温柔的小姨,尤其是在被我责罚的时候,总是哭着要小姨来接她……所以在确定季芳的身份前,我什么也不会告诉她。”赵钰点点头,“父母双方在教育孩子时,常常需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你把讨好的位置让给了别人,心里难道就没有想法吗?”“我不像你,即使身兼数职也能各尽其职,”木苒怅惘道:“我只担心木潸没把本事学好学透,将来必定要吃亏,所以对她,我能多严肃就多严肃,小时候不理解又如何,长大了总能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赵钰不置可否,笑道:“人家说慈母多败儿,看来以后我们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木苒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赵钰开了许久的车,木苒一直专心于谈话,一没留神居然让他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西禅寺,这么大清早的,寺庙前的林荫空地上都没有人,庙门前倒是有个收门票的正在憨憨地打瞌睡。赵钰买了两张门票,拉着木苒便往里走。走上小桥,碧潭里的锦鲤来来回回地游动,前方的竹林下,两个和尚正在扫地。木苒甩开赵钰的手,皱眉问道:“你带我来这,不会真的只是为了一顿早饭吧?”赵钰笑道:“不可以吗?”木苒登时无话可说。千年古刹里的斋饭,无油无肉,价格却不亚于外头豪华大饭店的一顿午饭,说起理由来,无非这菜是园子里自己挑生物肥料种的,这厨子是哪位得道高僧的关门弟子云云,现实证明,为了维持生计,无欲无求的和尚也只能关起门来做买卖。“世道沧桑啊。”赵钰感叹。木苒骂他,“纨绔子弟,有什么好沧桑的?”吃完早饭,赵钰索性带着木苒四处逛了起来,走进天王殿,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赵钰不自觉沉默了。殿内正中供奉着的巨大弥勒正笑眯眯地看着门口的赵钰与木苒,在他左右,各自供奉着四大天王塑像。木苒仰头看着弥勒,神情肃穆。赵钰并没有看弥勒,他看着木苒,沉思。静默半晌后,木苒轻声问他,“你看什么?”赵钰笑道:“木苒,你有愿望吗?”木苒摇摇头,“我的愿望不可能实现,所以我没有愿望。”赵钰想起木潸的父母,问道:“你的愿望被埋葬了,所以你也要青灯古佛地过一辈子吗?”木苒看向他,眼神黯然,答非所问,“如果真要说愿望的话,我只希望木潸能平平安安度过一世,此外再无所求。”赵钰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于是他点点头,将木苒从庄严的佛殿里拉了出去,佛殿的门槛都比较高,木苒抬腿的时候,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回头重新望向那尊弥勒。弥勒眼含笑意,高深莫测地俯视着她。赵钰和木苒走到九曲桥边,忽然听到前头放生池边一阵喧哗,木苒探出头去,一眼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正攀在白石栏杆上,小心翼翼地往池子里踩。那池子光是离岸就有一米深,池壁上又都是经年累月的青苔,一个不小心就得滑到水里。一个原本正在晨练的花白爷爷就站在池子边上劝他,“小心摔进去!”另一个灰衣的挑水老和尚也在骂,“让你师父知道了,看他怎么打你!”“那有什么办法?”小和尚一手抱着白石栏,身体慢慢往下滑,嘴里机关枪似的叨叨念,“谁让哪家没常识的笨蛋把陆龟扔到放生池里,你看它都趴这儿一整夜了,我再不把它捞起来,等午后来一场大雨,它就被淹死了。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把他抓来扔进池子!”现在的时间还早,整个园子里都没什么人,小和尚不顾阻拦地往池子里爬,好不容易悬到了池壁边上,蹭得满身浓绿的青苔,虽然灰头土脸又爱骂人,但是难掩他白生生的一副可爱面容。赵钰看得有趣,刚想走近点看看,身边木苒已经小步跑过去,俯在栏杆上,抓住了小和尚的手,嘱咐道:“我抓着你,你侧身去抓它,然后我把你拉上来。”小和尚一大清早乍然见到木苒这样的美女,脸腾地红了,立马俯身去抓陆龟,不敢再看她一眼。赵钰想起木潸的手伤,忙冲过去抓住小和尚的手,扭头吩咐木苒道:“你手有伤,我来就好。”小和尚看起来瘦,毕竟也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身体着实不轻,木苒不过抓了一会儿,右手臂就疼得厉害,这会儿也不敢倔强,忙松了手站在一旁。小和尚低头伸长手去抓那只瑟缩的可怜陆龟,摸了半天,终于被他摸到了龟壳,五指一抓,将小陆龟抓进掌心里,笑嘻嘻邀功似的仰头去看美女。赵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小和尚羞赧地红了脸,正要抓着赵钰的手往上爬,四目相对,小和尚忽然“哇”的一声大叫。赵钰奇道:“你叫什么?”小和尚抓着陆龟的手指向赵钰的脸,“你你你你……”赵钰越发奇怪,“我怎么了?”“你你你你……”小和尚的脸涨得通红,他支吾了半天,最后抓着赵钰的手一松,连人带龟,扑通跌入池子。这一下,池子边的大人们都吓坏了。赵钰蹬掉皮鞋,二话不说跳下池子,可他刚入水没两下,小和尚自己高举着陆龟浮出水面,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大叫道:“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作者有话要说:☆、6小和尚云屯赤着上半身蹲在云房前的矮阶上,手里捧着个大碗,吭哧吭哧地喝着稀粥,另一个小和尚蹲在天井的水井旁,一边帮他搓衣服,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为什么我又要帮你洗衣服,你自己跌到放生池里的,又不怪我,等会儿师父回来又要问我为什么多用了两套衣服,你让我怎么和师父解释?”云屯比划着筷子,怒道:“风清!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难道不是为了救那陆龟吗?气死我了!”“我都还没生气呢,你怎么又气死了?”赵钰拉开门从里间走出来,他的衬衣西裤全部湿透,这会儿将就换了套寺院和尚的僧服,灰扑扑的布料穿在他身上,又衬着那细细的眼镜框,整个人看上去四不像,颇为滑稽。那个叫风清的小和尚立即站起身,道歉道:“叔叔,对不起,你的衣服一晾干,我马上还你,还请你原谅云屯不懂事。”赵钰看着那满脸愧疚的小和尚,笑道:“没事,你慢慢来。诶,你们俩都是和尚?”正在吃饭的云屯头也不抬地接道:“我们俩都不是和尚,我们俩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倒想做和尚来着,可是师父不让,他老人家说要等我们俩长大后自己决定做不做和尚,如果要做和尚,就要好好学习考上研究生,如果不做和尚,也要好好学习成为人才,说来说去都要好好学习,烦死了。”赵钰蹲到他身边,笑道:“那你们俩的名字也都是师父起的吗?”云屯咬着筷子点点头,“是啊,我叫云屯,他叫风清,都是好天气。”赵钰暗想,一个是云吞面,一个叫风情,对和尚来说,倒还真是好名字。云屯喝光了最后一口粥,把碗筷往旁边台阶上一搁,抹着嘴看赵钰,“你这人地气太轻了,轻得有些过分了。”赵钰奇道:“什么地气?”云屯却不说话,一旁的木苒却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没有人味吗?”云屯抬头看向木苒,故作老成地点点头,“你倒还有点慧根。”前头风清“啪”地一下甩了衣服,湿着手走过来,严肃道:“云屯,你又要讲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木苒并不计较云屯的以小犯大,她反倒对他的话感了兴趣,便拦下义愤填膺的风清,笑道:“没事,我反正没什么事,听听也无妨。”云屯笑道:“你是松柏木命,土旺缺金,你身边肯定有一个男人,对你非常好,而且是土命,他可保你平安,却不能给你喜乐。”